透明的石頭
下
小麥
次日在慵懶的日光里我睜開了眼,只是望著房頂我就足足發了五分鐘的呆。濃烈的曖昧之氣讓我想起了什么,坐起來看著床上斑斑血跡和污穢,我才清楚地想起昨晚淫亂的一切。“……”天啊,我……
“主人,你醒了?”祭竹的笑臉闖入我的視線。
“……”看著那稚氣的小臉,嬌小的身材,而我卻如此殘忍地對其施以暴行、發泄獸欲,我……強烈的不安和罪惡感壓得我喘不過氣來,根本不敢正視祭竹。
“主人啊,昨天找到的真珠呢,一顆我放在收藏室了,另外兩顆拿去找賣主了,他說一定會買個好價錢的……”祭竹一如往常地收拾著屋子。
明明還是祭竹的聲音,我卻聽出了沙啞,更仿佛看到了他被我染得污穢的顏色。昨晚我是如何將他蹂躪,我連想都不敢想,可為什么他還要留下來?走吧,也拋棄我吧!我……
“主人?主人!”祭竹的手觸上我的腿,我竟像觸電一彈開了--仿佛我才倒成了受害者!“……”看著祭竹吃驚的臉,我苦笑一聲低下了頭:“走吧,你自由了,不再是我的侍從,甚至可以就殺了我。”
“主人,”祭竹聲音有些發顫,“我不會走的。你永遠是我的主人。”說完又轉頭繼續收拾東西。我抬頭這才發現他走路的姿勢已完全走形了,而穿的衣服也只露出了臉蛋。
“離開!離開……”
“不,我不離開。”
“離開!我不再需要你!你不再是我的侍從!滾!滾!”大聲吼了出來,掩飾著我內心漫無邊際的恐慌與罪惡。
死一般的寂靜了好一會兒。我神經質地搓著手,床上的血跡和污穢是那么刺眼,几乎灼傷了我的眼膜。抬起頭,我不知道我是用什么表情看著祭竹,他几乎搖晃著走想我:“主人,別丟下祭竹好嗎?”
“……”伸出手一把拉開祭竹的衣服,如我所猜也如我所怕的,他的嬌小均勻的身段,白皙的肌膚已密密麻麻留下我的痕跡,咬痕隨處可見,血印都殷紅殷紅的。獸行!獸行!完全是獸行!我都無法容忍自己的行為,況而是嬌弱的受害者!
“你,你不知道我做了什么嗎?你!你……我昨晚強暴了你,你不懂嗎!走吧,走吧!離開我!唾棄我!”
“主人,你,”祭竹的聲音顫得厲害,“你抱了祭竹就讓你那么痛苦嗎?”
“……不,不是,可是我那……那根本就不是……那是獸行啊,我……”
一雙曾是那么纖弱的小手圍住了我的脖子,薄薄的胸膛容納了我的面孔,“主人,別說了,祭竹不在乎,不在乎這些!我不會走的,永遠不會離開主人的,永遠不會背叛你的!你是我的主人,你說你給我自由,那我就選擇留在你身邊伺候你!請你不要拋棄我主人!別叫祭竹走好嗎?我知道,我知道主人并不是想傷害我,我知道主人是受傷最深的人,你放心,我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主人了!主人,求你……別再傷心了好嗎?你要祭竹怎樣都可以,你對祭竹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你不再傷心流淚!主人!……”
“……”難以自控地,我丟臉地在祭竹懷里哭了起來。
什么時候祭竹的手那么溫暖了?什么時候小小的他也長大了?什么時候我才能知道自己傷在何處?什么時候我才能明白我要的是什么?什么時候才能不再傷害任何人?也許真正長不大的只有我吧?
“主人,別哭了。”勸著我的祭竹自己卻哭起來,小小的肩顫抖不已。就是這幅纖弱不已的肩卻遠比我堅強百倍。忍不住我印上了我的唇。
沒有其他動作,只是淡淡一吻,傾訴我內心的脆弱不安與受撫的感激。
我當然深切感受到祭竹對我寄予的情感,但是現在的我几乎無法自主,心里空了太大一塊,怎么也填不滿。
心的一處被占去了,任誰再進來,占去的也只能是另一處,無法重疊﹔況而,我已經累得身心俱損。
“對不起,還痛嗎?”心疼而溫柔地揉著祭竹的側腰。
或許因為我意外的溫柔,祭竹笑著流了淚。心里好哭﹔我與他一樣是受傷的人,也只不過是愛上了一個無情的人。不,算了,一切都過去了﹔愛也罷,恨也罷,結束了吧。
但是一切卻都沒完結,我照例地想著藏馬,可我卻有些說不准自己到底是愛他還是恨他了。而對祭竹我也不知道,他理所當然的成了我時不時的床伴。吻著他,想著的卻不是他。我知道自己卑鄙又無恥,可是不這樣做我几乎無法入睡。滿夜滿夜地,我都會回想起藏馬的體溫,然后瘋狂地,因為他的背棄我,撕聲竭力地大叫,直到聲音嘶啞,發不出一個完整的音來。每每這時候,那小小的肩總會靜靜地包容我的一切無理與無力,所有的哀傷與脆弱。我無止境地夢想著,渴望著,這一刻擁著我的是我夢寐以求的人兒,是我魂牽夢饒的溫度,可這一切的一切只換得無休止地,無可奈何而沉沉的嘆息。祭竹偶爾的皺眉以及不經意并故意掩飾的淚告訴我,他知道一切,明白一切,可是他卻沒有任何怨言,一如既往地跟著我照顧我。
我,是不是該學會遺忘?
時間是美妙神秘的什物。就這樣渾渾噩噩地過了好些年,我又變了。不知道算不算作長大,但至少我的心平靜了許多。很少再與祭竹有肌膚之親,但擁著他入睡我才更安心。而祭竹是真正成熟了很多,也處處散發著誘人的氣息。想要得到他的妖怪和人更多了,我卻根本不愿管這事,因為祭竹對我而言早已不是一個聽我擺布的侍從而已,我絕對尊重他的任何決定,但他卻沒有任何要離開我的意思。
現在的我對藏馬是什么心境,我有些不明了,淡如止水吧?
記得前兩年有人問過我:“如果現在找到藏馬你會怎樣?”我不假思索:“殺了他!”于是再也沒有人問我這個問題。是的,我真的很想親手殺了他,然后吃了他,這樣他就完完全全是我的了。但終究我是無法說出愛恨來。
等我再想起時,他已經被我封在回憶里。那是一處密不透風,暗淡無光的存在。我不忍也不敢去觸碰,于是我也發現自己除了脆弱,也原來是那么怕痛的。
從那次以后也很少來吼我、揍我,只是常常以一種莫名的眼神看我。對于我的改變他沒有話。我對藏馬的瘋狂他從頭看到尾,然后靜靜地,不予任何評價﹔但我知道,其實他暗地里也在幫我查找他的下落。
又這樣過了几年,我不知道這距離我認識藏馬是多久的事了,只是突然收到一封請柬,是雷禪的兒子幽助,他的外孫滿月擺酒席,邀請我、祭竹還有一起出席。
“啊,你們來了,太好了!歡迎歡迎!”雷禪的兒子不怎么見老,他的妻子已經去世了。他似乎一直就很喜歡祭竹的樣子,在他外孫的滿月酒席上喝得很醉,竟趴在祭竹身上大哭起來。
在酒席上見了很多人,都是以前為了藏馬而認識的人,也有好些都老了,死了。我這時才意識到原來真的過了那么多年啊。對妖怪而言不算長,但對這些人類卻是漫長的歷程。對了,不知道藏馬的人類母親怎樣了?
“怎么了?”頭發梳得光光的,留著几絡額發的男人坐了過來,“喝酒嗎?”
他叫凍矢,曾是藏馬的對手,但卻成了他的朋友,并且也相當喜歡他,從來,他是唯一一個讓我沒有因嫉妒而想殺掉的人,啊,應該是曾經。
“不,沒什么。喝吧。”我搖搖杯子里的玩意,倒進了嘴里。“你最近怎么樣?”凍矢對我沒有敵意也就沒有了戒心,我想這是我對他頗有些好感的原因之一,“還在,”他頓了一下,很小心地問了一句,“等他嗎?”
很是無奈地笑笑,我又倒了一杯酒在口里。有點苦味,讓我想起了他給我泡的咖啡。
“你,”凍矢似乎也老了,說話變得好沉穩,“還想等他嗎?”
“等吧。”我苦笑了一下,“也許。”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他起身走開了,又轉身說了一句:“對了,你,去他家看看吧,他母親去世了。他是個戀家的人。”本來這對我書個能讓我跳起來的消息,可我竟沒動,只點點頭:“嗯,好,我會去的。”--真的已經淡忘了吧,也好,不是嗎?
“你……啊,是秀一哥哥的朋友吧?”他的人類弟弟也已經老了。
“藏……秀一他在嗎?”我抬頭瞄了一眼,看見了他人類母親的遺照。還是那樣慈愛地笑著,我現在有些明白藏馬他留戀這里的原因了。
“這……你不知道嗎?”他弟弟淒淒然低下頭,“秀一哥他,在母親去世不久,也……”
“……”不相信我的耳朵,可我再次抬頭看時,才在另一面牆上看到了他的照片,嘴角微微有一絲笑。霎時間我的腦子又停止運作了,不知道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該想什么。
我看不到我的表情,但他弟弟告訴我,我似乎想哭,“哥哥他走地很安詳,請您不要太傷心了!”
“……我……能單獨呆會兒嗎?”我跪在藏馬,不,是秀一的墓前。他弟弟點點頭靜靜離開了。
“……”看著墓碑上的字:南野秀一,我伸手描了描,涼涼的,“這花適合你嗎?白色的百合花,滿香的吧?我還是第一次買花呢,也是第一次送花,喜歡嗎?”漫無目的地,我聊著花,天氣,墓地的石碑。然后深深地埋下頭,不想任何人看見我的臉:“……是你叫我等你的不是嗎?我要等你等到什么時候?等到這個時候,跪在你的墓前?……沒有死為什么要立碑!!你在逃避我對不對?……你說過會來找我的,只是沒到時候,我知道你顧忌,顧忌著那個人類女子,我知道。他終于借由你的命而幸福終老,你也在你的親人中以死終結了你的存在,可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你還要逃開?為什么你還不回到我身邊!為什么你不遵守你的承諾!為什么好要讓我痛苦!為什么都那么多年了,你還是不明白我的心!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回答我!回答我!回答……我……愛人……”
淚,淚,什么時候溶進了我的悲苦,浸濕了我的臉頰,流進嘴里,好苦好咸好澀……
“……”哽咽著,我艱難地搶奪著空氣,全身冰涼,沒有一絲溫度。多想來一場大雨,沖淨我全部的脆弱,淹沒我碎心的嘶喊。
終究,我,還是敗了。
我仍是徹頭徹尾地深愛著他……
回到鷦之森的第二天,凍矢來了。“見到他的……了?”還是那樣冷冷地發問。
“嗯。”毫無力氣般,我搭了一句,“他,很適合白色的花。”
“百合嗎?白瑞草也不錯吧?”他看看我,我會意笑笑。
“還,等他嗎?”他凝視著我的眼。今次我沒有答,只深呼吸了一下閉上了眼。
靜坐了一會兒,他又問了一句:“不問我知不知道他的下落嗎?”我轉頭看看他又閉上眼。
“……有消息我會第一個來找你。”留下這句話,凍矢像來時一樣冷冷地走了。
“祭竹,”疲憊地,我躺在哪兒,明明我什么都沒做啊。
“主人怎么了?”祭竹真的長高了不少,“你臉色不太好,沒事吧?”“我好累,陪我會兒好嗎?”輕輕擁過他,我重重地閉上眼,停下了思維。只想好好睡一覺,最好再也不要醒來。
那次凍矢走了以后,再見到他已經又是几年后了。
這几年我和很久以前一樣和一起去尋寶。在這几年中,我的心真的很平靜,甚至好几次我發現他不在我心上了。消失了?不,只是就那么空白下來,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或者他已成為我的過去了。
“我說,”凍矢還是那幅冷冷的樣子,藍色眼珠打量了我一下:“你還好吧?”
“有什么不對嗎?”我低頭看看自己,笑著問祭竹,“祭竹,你覺得呢?”
“很好看,主人。”祭竹現在已經長大了,金色的頭發長至腳踝,身子也更加散發迷人的成熟氣息。
“呵呵,”我笑了笑,看看凍矢,他卻挑起單眉,“怎么,你有事嗎?凍矢。”
轉過頭他半瞇著眼:“我來,想見他。”
“嗯?”我摸不著頭腦,難道凍矢也對祭竹……
“不過看樣子,”凍矢倒是有些玩味地把他拿手的凍箭展示出來,“他是不想見我吧?”
心中微微起了漣漪,我猛地站了起來,又坐下來:“難道你是說……他?”
這回輪到凍矢吃驚了:“怎么,他,他沒在你這兒?我以為……”
全身的血液在一瞬間凝固,然后又如同瀉洪之流狂奔腦門:“他、他!”一時間我不知道說什么,蠕動著嘴唇一個字也講不出來。
凍矢看我這番,反而冷靜下來,嘆了口氣,“兩個月前我聽說有人見過和他很像的妖怪出沒。巧得很,我去找陣時,竟真的見到了他,不過是一閃而過。等我叫住他時,他只頓了一下看了我一眼,很快就消失了。再去打聽時,說是他又在干老本行了,我以為你終于和他……”
“……”驚奇的是我竟沒有什么大的反映,雖然全身燥熱,胸口獨得慌,可是我沒有多余的動作,只神經質地抽搐著手。然后祭竹走過來溫柔地勸我:“別激動主人,他會來的。”
“……”我看看他,推開他的手,“放心,我沒事,”又轉頭看著凍矢,“你繼續吧。”
“繼續?”凍矢的聲音又變得冰冷,“沒有了,我也只是想來看看。”
“是么。”我無助地滑坐下來低著頭。
是么,他終于還是……結果還是不愿來找我啊。
真的,連我自己也不明白自己怎么還能那么平靜地坐著。累了?乏了?還是我真的,真的已經不再愛他了?
久違地心酸又涌上心頭,眼睛又有些濕潤起來,耳邊響起他說過的話:“別找我,也,別忘了你說過的話。”想不明白,想不明白他到底要我干什么,難道是我理解錯了?
“你,去找他吧,” 不知什么時候走了進來,“他在愚者之森。”
我沒有動,所以被打了一下:“別一副死樣子!去找他!”
還是沒有動,我慢慢吐了一句:“他說,要我等他。”
“你!” 一把擰起我的衣領,“你要逃到什么時候!”
……逃?……我在逃?我,不是在等嗎?
“一會兒愛得要死,一會兒又喊打喊殺,一會兒又說等他,我受夠你了!” 不知怎么了,比以往什么時候都火大,“你給我聽著,現在就去找他!我管你是愛他還是恨他,把這些話和他給我說清楚!”說完,粗暴地揪起我飛身沖向愚者之森。
“我、我不去,放、放開我,!”我試圖掙脫,可是的臉讓我失了銳氣。滿臉陰黑,原本灰褐色的眼已經呈紅色,這種狀況我只在當年他哥哥去世時見過。
于是,強行地,我被扔在愚者之森的北隅。不遠處有一棵碩大的樹,樹上小屋里熟悉的氣息漏下來。我知道,那就是他的所在了。
“你給我不准動!” 惡狠狠留下一句,向那屋子走去,立刻就被守護結界的荊棘攻擊。
“ !”
“你給我呆在那兒!” 喝了一句,故意更加肆意地破壞結界。
“ ,別這樣,”我上前兩步,“他,他不愿見我,就……”
“閉嘴!你這個混蛋!懦夫!” 仍是近乎歇斯底里。
結界遭到嚴重破壞,終于引起了結界內的人的不滿。
“誰在撒野!”濃煙中,伴隨著淡淡的玫瑰花香,數支玫瑰鏢引著它們的主人出現在我們面前。
是他,是他啊,我的小狐狸……
銀色的泛著天空色光澤的發線在風中輕舞著,金色的發射著微微綠色光芒的雙眸冷冷地半閉著,桀驁不馴的薄唇帶著一絲輕蔑的笑容,簡單的白色裝束使他更顯得難以接近。
“藏……”我伸出手,走上前一步又停下來。我該如何去面對,我該說點什么?而他呢?逃開?留下?好怕,真的好怕,怕得渾身發冷而微微顫抖不已。
而那雙眸子也終于映入我的身影,但很快轉向。
上下看了藏馬一眼,走過來擰起我的衣領:“是男人就給我干脆點!”說完一把把我扔出去,我不禁打了個踉蹌,而卻飛身走了。
“……”默默地抬頭,我膽怯地看了藏馬一眼,而他只是面無表情地看著我。
忽地好想哭,然后又好想笑。想哭是因為等了那么久我終于見到了我的愛人,想笑是因為好容易見到他,我卻不知道該說什么。明明對他如此思念,滿心的話語,可就是怎么也開不了口。
藏馬,我……
“几乎就要為自己此刻的無能哭喊出來,他卻先于我開了口:“蒼是吧,你有事嗎?”
不再是我熟悉的聲音,讓我感到了涼意,但更多的是因為他對“蒼 ”二字的疑問讓我渾身無力:天啊,我等了那么多年,最后得到的就是這樣一種陌生?
我看著他,他金色的眸子漠視我,仿佛根本沒有覺察到我的苦痛,也不懂我的眼神中隱藏的深情。
“……沒。”好容易,我卻擠出這個字來。
“那請回吧。”仍是冷冷丟下一句。
你!……你就真的那么絕情!難道你不明白我愛你!難道你不懂我等那么多年是為了誰!難道你……非得把我撕碎不可……
無聲地,我的淚先于一切暴露了我的一切,而他也終于皺了一下眉。
“……我……”沙啞著聲音,我埋下頭。
“什么?”
“……我……我愛你啊藏……”
我的話音未落,他卻轉過身。我以為他要逃開,忙上前兩步:“別……”可他卻用我聽過的最殘酷冰冷的聲音擊碎我所有企圖保留的唯一一點堅強:“南野秀一已經死了,你的藏馬也死了。”
………………什么意思?什么意思?你這句話什么意思!死了?死了?什么叫南野秀一死了?什么叫我的藏馬死了?我不懂!我不懂!那站在我面前的是誰?那站在我面前的是誰!是誰!
“你走吧。”頭也不回地又扔下一句。
……你想毀了我是不是?你想毀了我是不是!
我再也忍不住沖上前想抓住他。
“咻!”真是如刀一樣凌厲的妖氣拒絕著我。但我早無暇管這些,以更強的妖氣迫開他的,粗魯地抱過他,搶奪了他的唇。
“放、放開!”非常有力的反抗,我的手只好加深力道,并借助妖氣脅迫他。于是他安靜下來,一動不動,只用那半閉著的金色眸子發射出一道道冷光。
我仍是啃咬著他的唇,企圖做點什么,可終于還是松開了他。因為我吻著的仿佛不是他的唇,而是兩片冰,沒有絲毫生氣與溫度。我不解地望著他那冷漠的臉,無助地滑坐到地上,甚至連握著他的衣服的手也只感到心酸的寒意。
“為什么,為什么?我愛你啊!我等你那么多年,不是等待這個結局啊!藏馬,別這樣對我好嗎?我是那么那么那么地愛你,愛到把自己都快毀了,你為什么,為什么還是不明白啊,為什么……”
他退了兩步,掙脫我無力的雙手,于是我無助地雙手撐地跪在那兒。而他仍是冷冷得應了一句:“我說了,南野秀一已經死了。”
還是那么殘忍!你究竟懂不懂我在說什么!
“死了?死了?什么意思?什么意思!我不懂!我不懂!什么叫南野秀一死了?什么叫我的藏馬死了?那你是誰?你是誰!站在我面前的是誰!”我抬頭喝問著,“無全心全意地愛著你,你卻不明白?你以為我只是在迷戀那個空殼?對,對!我承認,我對你懷著極大的占有欲,但那不僅僅是你的肉體!對我來說,因為愛著你,我才留戀著你的一切!的確,一開始我沉迷于你的美麗,但那是因為我愛上了你!因為愛你,我愛上你的美麗﹔因為愛你的美麗,而更加深愛你!妖也好,人也好,我只知道我愛你,我愛你!什么是南野秀一死了?我聽不明白!聽不明白!至始至終,你就是你,你只是你!不管你是紅色,銀色?我只是愛著你的存在!而你,卻忍心那么殘酷地對我!為什么,為什么你就不懂!為什么?為什么你不相信我!”
歇斯底里地,我搖晃著他的腰身,他扔雕塑一般不動聲色。
淚又來了,我的雙手再次滑落在地上。埋下頭,我再也無法掩飾哀傷,聲音顫著:“是你叫我等你的,是你叫我等你的啊!從你離開那天起,我一直在等著你,我一直以為總有一天你會回到我身邊。那么多年,我沒有一刻不在想著你,愛著你。
“記得你離開的前一晚嗎,那是我活了几千年來最幸福的時刻,吻著你的唇,嗅著你的發香……我第一次幸福地想要哭出來……
“可再次睜眼,你卻從此消失在我眼前,我就這么被你遺棄了,沒有一點先兆的,
“你留下的花,我照顧的很好。它告訴我說你要我等你,于是我很乖地等著,我相信你一定也在想著我,你一定會回來的,因為你的心里也有著我,那花就是最好的証明,可是你……
“我知道,我知道你顧忌,顧忌那個人類女子,你的母親,所以你萬不能拋下他。我都能理解!你也只需要一句話,一句話,我可以拋下一切,和你一樣生活在人界,幫你一切守護那個人類的幸福,而這一切只需要你一句話而已!我早說過,只要是你要我做的,即使是顛倒世界,我也連吭也不吭聲地為你完成,因為我就是那么那么地愛你!
“也許你不相信我會,所以你選擇了你一個人去守護你的母親,可是,可是那個女子已經幸福地死去了,你為什么還不回到我身邊?你還要顧忌什么?你不是讓我等你嗎?難道你忘了?我在等你啊,從你離開,我就一直在等你啊!為什么你不回來,為什么?
“我愛你啊,我愛你啊藏馬,我愛你啊……”
我知道一個大男人跪在那兒哭著有多么丟臉,但在我,他,只有他才是最重要的,我不在乎其他的一切。“藏馬……”抬頭望著他,終于他不再冷冷看著我,而是在我哭訴時轉過頭去,撇看了眼神。
“……”我根本不敢多想,也猜不出他的心思。可連我自己也氣自己的無能,因為即使在這一刻,我也覺得他是那么地美。是我太自虐嗎?
淒淒落落地我站起身,清晰地聽見自己靈魂一點點瓦解的聲音,心里重重地嘆了口氣。
“……你還是不相信么……”
眼也不眨地看著他,他卻仍是不愿看我。沒想到這就是我等待那么多年的結果。
“哼哼……”我竟然發出了兩聲笑來,支手扶上額頭,聲調更為無力,“你到底要我怎樣你才會相信我有多愛你……”
心里好苦,好苦,好苦啊--
“……告訴我吧,告訴我……”我瘋了一樣扑向他,死命抓住他的肩膀,“看著我,看著我藏馬,看著我!告訴我,告訴我你要我怎么做你才會相信,告訴我!只要你一句話,一句話!”
冷冷地瞅了我一眼,他又撇過臉去。
粗魯地扭過他的臉,直視著他,他卻仍舊仿佛讀不懂我的眼淚與瘋狂,發出幽幽綠光的金色眸子漠漠看著我,不帶一絲情感。
“為什么,為什么?你心里明明有我的啊!你其實也是愛我的對不對?對不對!”
几乎是笑著:“哼,笑話。”
“你胡說!你心里是有我的,那花就是証明!回答我是!回答我!”心里好怕好怕,甚至希望他騙我一下也好。
可是他卻看也不看我,薄唇吐了一句:“那不過是謝禮。”
魔界的風什么時候變得那么凜冽刺骨了?令人恐懼的寒意讓我從頭到腳完全冰涼。松開他,也仿佛松開了我最后一絲生命。退開兩步,我邊解衣服邊喃喃最后一點活著的氣息:“我懂了,終究,我還是被你拋棄了,你,仍只是你。”抬眼看了他一下,冰冷的視線逼得我再次低頭,“我會走,會永遠消失,只要這是你所希望的,而它,”我露出胸口,輕觸了一下那塊和我成為一體的透明血石,“還記得嗎?我曾把它送給了你,現在這個留有你的氣息的唯一什物和我一體了,看見么,我的心永遠都為你跳動,血液永遠為你而流……”我輕柔地喃呢著,仿佛怕弄壞什么似的。
他沒有動也沒有話,我有些不敢抬頭看他。這短短的几十秒是我最漫長的等待,我乞求著他能有一點點觸動,因為我已經走到了末路了。
怯怯地,我終于鼓起勇氣看了他,可是終究他只是撇過頭,銀色的發絲搭著,不愿看我。是因為我太窩囊吧?
苦苦地笑了一下,我合上了衣服:“對不起,我這就走。我會從你面前永遠消失掉的。真是的,還是給你添麻煩了。”我知道這一切都結束了,只好眷眷地一直看著他。我會離開的,但會先用我的眼把你完全刻在我心里。而他,還是那番冷漠。
好想大哭,因為到這時,我仍覺得他是最美的!
強吞下淚水,我退了兩步:“藏馬,我走了。我們曾經也算做是朋友吧?那我作為朋友請求你照顧好自己好嗎?因為我再也不能守護你了。”
他似乎動了一下,可那似乎是我的錯覺。
無聲地,我一步一步后退著,想用這最后的時間再好好看看他,我的小狐狸。
多美啊!從來他就是用他的美麗完全主宰著我,我愛他,我愛他,我愛他!即使被他傷得體無完膚,即使被他拋棄一萬次,我也無法停止去愛他!我會消失的,只要這是你所期望的,從此不會再有人會見到一個叫“蒼 ”的妖怪了。
我愛你藏馬!我愛你,好愛你,好愛你……
“別了,愛人!”伴著風,我終于逼著自己背過臉。
一切都結束了,結束了……
嗯?仿佛,仿佛聽到有人叫我?好熟悉……
是藏馬的聲音!
哼,竟然會出現幻聽!我想真的是瘋了。
“……蒼 。”
不、不對!我,我好象真的是聽到了,難道……
根本拖不動步子的我慢慢轉過身,那一刻我真的聽到了自己的心跳,還有就是那讓我几乎立刻瘋狂的聲音。
“蒼 !”
天啊!他、他,真的是他在叫我!天啊!我,我……我不是在做夢吧?還是幻覺?可是我分明看見他真的看著我,已經不再是那么冷漠,眼中反而有一點暖意,薄唇微微張著。
“蒼 ,別走!”
瞬間,我的血液几乎在血管里橫沖直闖,我真的聽見了!他,他要我留下!他要我留下!
以最快的速度我沖到他身邊,几乎用驚恐的眼神看者他。想要不顧一切地抱住他,吻他,但我不敢,我怕就此一切都消失。這、這真的不是在做夢嗎?他用他的雙眸凝視著我,帶著一絲眷眷地。
“……我……”呼吸不穩地,我還不敢相信,“這是夢嗎?是夢嗎?……那不要醒!不要醒!”
看出了我的激動,他的臉上竟有一絲紅暈!我的手不自覺地抬了起來想摟住他,顫顫地只輕觸了一下他的肩胛,我的手就觸電般彈開了。
“沒有消失!沒有消失!我不是在做夢!”心狂跳著,手無所適從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看著我几乎狼狽的舉動,他的一個動作几乎讓我的心臟爆裂。纖細的手指輕觸上我左胸那塊血石,眉頭輕皺著,柔柔問了一句:“疼嗎?”
這就是我想要的幸福啊!幸福得讓我渾身顫抖不已!
搖著頭,伸手碰了一下他的手指:“一點兒都不痛,好幸福。”
抬起那雙金色眸子,知性的眼在我臉上解讀著什么,然后以我從未見過卻期待已久的一種曖昧的神色側過臉。
“……我……可以抱你嗎?”不由自主地我說了出來,忙改口,“不、不,沒……”
他卻沒有動作,只是臉上紅了一些。
我鼓足勇氣,試著扶上他的肩胛,他沒有拒絕,于是我如愿以償地把他抱入懷里。
溫暖,熟悉,充實,幸福……那一切的陰云都消失不見了,我的心從未如此歡躍不已!抱這我心愛的人兒,我感覺自己是最富有最幸福最強大的人!
腰側上有一點響動,然后一雙手扶上了我的腰。
我几乎要為此尖叫了,全身的血液也狂奔至腰際。藏、藏馬的手!我,我真的不是在做夢嗎?想低頭看看,他卻阻止了我:“別看我!”我見到他的臉已經紅了,知道他在害羞,他、他簡直太、太可愛了!加深力道,我狠狠地抱緊了他,雙唇輕輕吻著他的發絲。
等待是痛苦的,我飽嘗了足夠的痛苦﹔可那也是值得的,因為我得到了我最愛的。
擁抱了好久,我的心才漸漸恢復了平靜。他輕輕推開我,我乖乖放開了他,卻一直拉著他的手,怕他再消失,目不轉睛脈脈看著他。而他微微羞澀地目光閃爍不止,還一會兒才開了口:“蒼,”
“什么,愛人?”我真的已經無法壓抑我的愛潮,以及看到他因為我不加修飾的愛而有些手足失措。
“……其、其實我……”他撇過頭,臉已經漲紅了,“我……”
哪里能忍心看他為難有害羞的樣子,我一把摟過他:“不,不用說了,我明白,我都明白!你心里一直有我的,你也愛著我的,我知道,你不用勉強自己說出來,我明白!我愛你,我愛你,愛人……”
“不……沒有勉強,我……”他輕輕哼了一聲。
“不要說,不要說,不要讓我太激動了,我現在已經是最最幸福的人了!我愛你我愛你!你什么都不用說了,好嗎,愛人。”我在他耳邊喃呢著,“我現在好滿足好滿足,真的。不要再讓我激動了,我的心臟會受不了的哦∼”
“……”
“我們回家好么,愛人?”
“……嗯……”
千年的光陰有多長?我不在乎,因為此刻的我是最幸福的。我的愛人,妖狐藏馬,恬靜的睡臉就在我的臂彎里。白皙美麗的臉龐,我一刻也不想合眼。經過太漫長的等待,我終于等到了這一刻。
夜已經很深了,我細聽著愛人的呼吸聲,沒有睡意。心中也隱隱怕著,怕著那一幕重演,怕閉上眼醒來,他又不見了。伸手輕輕撫上他的銀發,他茸茸的耳朵抖了抖。好可愛!忍不住,我又印上我的唇。多年前,這樣一張睡臉也在我眼里猛然后離開我,讓我瘋狂地熬過了難以忍耐的那么多年,這一刻的溫馨是任何事也無法比擬的。我用唇輕輕摩擦著他的手指,凝視著那美麗的臉龐,回憶著過往的片段。
“主人?”祭竹輕輕推開了房門。
“祭竹?怎么了?”我壓低聲音,看看愛人,他仍沉沉睡著。
輕輕掩上門,我看看祭竹:“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嗎?”
祭竹看著我,然后低下頭:“藏馬,他回來了?”
愧疚感越過我的幸福驚醒了我的理智,搓了搓手:“祭竹,我……”
“不,主人,”祭竹打斷我的話,“我沒有別的意思。祭竹從來就知道,我只是一個替身罷了。”
“祭竹你聽我說,我……”
“不,主人,請您聽我說,”祭竹直視著我的眼睛,“我并沒有抱怨,我說過我不在乎這個,我只想主人能夠幸福。現在藏馬回來了,我知道主人已經幸福,這就夠了。”
“祭竹,對不起,我是自私而卑鄙的人,”我抬不起頭來,“我對你所做的一切,我、我不知道要如何補償你。只要你能原諒我,我可以、可以把這條命給你,但我請你不要現在,因為我想要給我的愛人幸福。我曾以我膚淺的愛讓他也受到傷害,現在我好容易有了這個機會﹔請你原涼我的自私,等我好好愛他一陣子,我再把這條命給你,可以嗎?”
“主人,你又來了,”祭竹走上前來,“祭竹早就說過了啊。我真的不在乎。能夠在主人最痛苦的時候給主人安慰,祭竹已經十分高興了,所以主人不要再說這樣的話了。祭竹永遠是主人的侍從,以后也會好好伺候主人,伺候您所愛的人。”
我不知道該說什么,只好點點頭:“那么就照你的意思。但你不要忘了,你是自由的,你要離開的話隨時都可以……”
“我不走,”祭竹拉起我的手,“我今晚來是恭喜主人終于找到藏馬了,好讓人羨慕。”
“……祭竹,都是我的錯,不要怨恨他……”
祭竹笑笑搖搖頭:“怎么會呢?祭竹也好喜歡藏馬的,主人以后要好好對他哦!不然祭竹也不會饒過主人哦∼!”
除了點頭,我不知所措。那張小臉依然那么可愛,更讓我感覺罪惡。
“主人,答案祭竹一件事好嗎?”
“好,你說吧,我答應。”不假思索地,我企圖做點什么。
祭竹笑笑:“明天起,祭竹就只是主人的侍從,和以前一樣,所以請主人之前忘了發生的事,專心地愛藏馬吧∼!還有,以后不要再說讓祭竹離開您好嗎?”
看著那張真誠的小臉,我知道自己沒有權利說不,用力地點點頭。
“謝謝主人!”祭竹吻吻我的衣袖,“那么晚安!”
看著遙遙無光的夜幕,我重重地嘆了口氣,轉身才發現我的愛人就那么看著我﹔看他樣子也是站了好一會兒了。
“你,聽見了?”我有點怕,怕他因此又會做什么,“對不起,我……”無法給以任何辯解,說什么也是我的錯,再怎么解釋也是徒勞,我只好乞求他不要因為這而又離開。
“……”金色的眸子看了我一會兒,轉身折了回去。
“不、不要!不要!”我沖了過去一把抓住他,“別丟下我!不要!對不起,那時我真的難以自控,我、我愛的是你啊!只有你啊!我、我只想抱你,可是偏偏你拋下我,我當時、當時……”我該怎么解釋?萬一越說越錯,萬一我……心里越來越慌,越來越怕,只好死命從后面抱住他,“不、不要離開我!不要!不要……”
細細而涼涼的手指觸上了我的手臂,輕柔而無力的聲音刺入耳膜:“放開。”
“不!不要!我不會再讓你離開我的!決不!”
“……別耍性子了,”仍是柔柔的聲音,“很晚了。明天不是還要去尋寶么?”
手上早已失去了力氣,我几乎不敢相信,這、這真的是真實里嗎?我……我……我真的不知道該用什么來形容我此刻的心境。而更為超出我心臟負荷的,他轉過身面對著我,金色的眸子直勾勾解讀著我的一切。然后像是看透了我心中的疑問,他拉起我的手放在他的臉頰上:“你覺得呢?”輕吐了一句,讓我的手指撫上了他的唇。
感覺不到自己的重量,我似乎一只羽毛飛了起來。渺茫的仙境,不,是所有的一切對我已經不再有任何一點點吸引力……
等我再回過神來,我的愛人已再次靜靜閉上眼准備入睡。
“愛人,”
“……”
“不用再尋寶了,因為我已經找到了最寶貝的寶貝了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