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



魔•夭夭

 

你們只道我愛薔薇,愛到片刻不离身,愛到以一頭長發將其包裹,愛到自己也漸漸像了它,卻知不知道,我是用它來祭奠我的心,我活生生死去的心……


狐狸用鮮明的微笑迎接那個黑夜的來客,隱隱察覺到對方一如往常的沉默中有某种怪异的味道,不知是暴烈還是潮濕?

“怎么了?”他想問,結果是什么也沒說出口,飛影不會輕易告訴他,他也不想大費周折從他嘴里套話,大家都不是孩子,不需要那樣的程序──盡管他的确大過他很多,年齡,或是其他。

不過,還是可以想象到,一定是和軀有關,有時狐狸可以肯定,飛影的世界里不是一片廢墟的內容只有他和軀而已,既然不是自己這邊的問題,那么一定是軀。

所以他只是懶洋洋地靠在椅子上,任一頭紅得讓人窒息的長發有些招搖地在身后騰空飄動,毫不客气也毫不吝嗇地對他微笑,碧色的眸子在庸懶的神態下傳出絲絲頹靡的光。

仿佛是一瞬間,他看見飛影冰冷的臉上閃過一絲痙攣,眼睛如血般紅,然后自己莫名其妙地被騰空扔到了床上。

“飛影!”已經預感到他會做什么,狐狸第一次發出聲音,是略帶恐嚇的的低吼,可惜已經不足以挽回什么,現在的飛影是個著了魔的怪物,他的眼睛里只有狐狸那個魅惑的笑容,以及……無須說明的欲望。

在智力上,狐狸總是胜過飛影無數籌的,然而當對方已經失去理智,降低了一個層次根本不与你斗智的時候,体力便占了上峰,打架斗毆多是由此開始,另一种暴力其實也差不多──于是在力量上絕對強過藏馬的飛影自然得到了想要的,而自始至終都沒有,或者說不愿回過神來的藏馬只是死死地拽住触手可及的對方的硬發,痛苦的呻吟也漸漸消失……直到結束,一切都終于被外表的平靜掩蓋。然后飛影也不睡,一雙緋眼直直地盯著狐狸几乎鋪散于整個床面的絲絲紅發,仿佛可与鮮血交融般,吸食了臉色蒼白的昏睡著的狐狸賴以生存的液体,然后有生命地蠕動。


你道這是煎熬?難道你不曾享受?

我們都是有罪的人,因我們的內心都有難以計數愚蠢丑陋的欲望。或者在那一瞬,心里的燈已滅,只剩原始的黑暗的和荒涼,如同天地未開。


飛影再次踏上狐狸家的窗口,已經完全平靜了,一個月前的他正在苦惱著魔界和人界,軀和狐狸對他的困扰,而如今他已有了決定,剩下的,只是要把這個決定告知狐狸而已。而在所有的朋友中,他選擇了最后一個告訴狐狸。

狐狸仍然無所事事地看著他微笑,只是更加肆無忌憚,他和飛影之間那層隔膜早已被毫不情愿地捅破,即使不愿承認,在心理上也已經有了不同,覺得有些無聊和他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的悲哀──是悲哀和無聊使人變得頹廢,你相不相信?還是,這根本就不需要理由?

“我和軀明天結婚,你來吧。”他甚至不屑進屋,只是站在窗台上,保持著不進不出的位置,讓人感到一點刻意的若即若离。

或許是來得突然,或許是由于“明天結婚今天才來告訴我”這樣的事實,听到這個消息的狐狸有點惊訝,飛影得意地看著他的嘴角微微抽動了一下,然而狐狸立刻牽扯出一個微笑,“哦?連請貼也沒有嗎?未免太無禮了吧?”

“需要嗎。”

“不,當然不,你是誰啊……”

“你在吃醋?”

“呵呵……”狐狸不可抑制地笑了起來,笑得有點嘲諷,過程如此之長以至于飛影覺得不安的惱怒,然后他站起身走近窗口,仰望著飛影僵硬的臉,飛影的身后是黑暗,所以在飛影面前的藏馬的眼睛顯得尤其亮,亮得潤澤,潤澤得讓人疑心。

風吹進來,把飛影的黑袍吹得飄動,拂在狐狸的臉上,狐狸愜意地笑著,突然伸手一把拉住飛影的衣角,用力一拽,人也順勢無所顧忌地向后一倒,無法保持平衡的飛影只好立刻跳了下來,一把拽住他纖細的手腕,惱怒地問“你干嗎!”

“呵呵呵呵……”狐狸喝醉酒似的只是一味的笑,方才眼里的潤澤此刻傳到了頭發上,長發紅得滴血般的,柔順地附在身后,更加耀眼。

狐狸很清楚自己在干什么,所謂的“勾引”實在是很無聊的把戲,無聊到狐狸過去根本懶得去玩這种游戲,然而讓他多少有些失望的是,火妖居然如此簡單地被引誘了,在新婚的前夜……和另一個對象,這算是犯罪嗎?可是寂寞實在有害呢……哪怕只是一瞬間,也另人顫栗。


你道這是享受?難道只因我們都在享受就是正确?那么正确又是什么?我卻無法回答。我們都是身處游戲之中,哪有資格去判定游戲的對錯?

飛影在當夜急急离去,狐狸用一雙染上疲倦煙霧的含笑的眼送他,直到他的气完全消失,笑容也隨之消失。


將近中午,急急的敲門聲將藏馬從睡夢中吵醒,開門一看卻是幽助。

“幽助?你不是該去飛影那里幫忙嗎?怎么在這里?今天不是他的婚禮嘛。”

“沒有婚禮了,軀死了,他們說他殺了軀。”

“什么?”狐狸睜大了眼惊訝地看著他。

“小閻王說讓我們都去,桑原已經過去了,讓我來叫你。”

“你等等。”狐狸急忙轉身進屋,回來時已經衣衫整飭。


靈界──

飛影、小閻王以及桑原坐在房間里,個個神色凝重,沉默不語。飛影的臉上有明顯的困惑,但倔強如他絕對不會付諸語言,而除了狐狸,旁人恐怕也無法看出他表情的變化。

“按照規定,我是不能插手這次事件的,但是我想可能由我來問比較合适,所以……我要求和你們見面,在審判之前。”小閻王在幽助和藏馬坐定之后說。

“你們已經确定飛影殺了軀?”狐狸問。

“是的,是他自己承認的。”

“飛影!到底怎么回事?!”幽助糊涂了。

“今天一早,飛影到靈界來自首,說他殺了魔界三巨頭之一的軀,靈界派人去了百足,發現她死在自己的房間里。”

“方法呢?”淡淡的聲音,仿佛只有他是冷靜的。

“毒殺。”

“不可能!”桑原大吼。

的确蹊蹺,殺人直截了當如飛影,怎么可能選擇毒殺?!

“我們在軀的酒里發現了毒性物質。”

“怎么能确定是飛影下的?”

“當然還不能完全肯定,但是飛影承認那杯酒是他給軀的,并且承認下了毒。”

“死矮子!你說話好不好!當事人是你也!!”

飛影連眼睛也沒有抬一下,“是我殺的,我說過很多次了。”

“那么原因呢?你到現在都沒有說出動机。殺人不可能沒有動机。”

“需要嗎?”

“當然,雖然已經有了証据,而且你本人也承認了,但是我們──包括靈界的審判官都感到十分疑惑,你和軀今天就要結婚,你有什么理由殺她?”

“我不知道。”

“混蛋!你這算什么態度!死矮子!!”飛影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惹惱了桑原,他一把拽起對方的衣領,作勢要打。

“住手,桑原!”

“這算是好奇,還是判案的需要?”

“藏馬……”小閻王沒有想到藏馬也會發難,他很清楚,一旦藏馬決定站在哪一邊,另一方必然一敗涂地。

“我相信靈界的法律不會和人界有太大的差別,以人類世界的法律而言,作案的動机并不是定罪必要的條件。激情性的犯罪也是完全可能的,不是嗎?”意有所指的狐狸微笑著看向飛影。小閻王并沒有忽略這個奇怪的細節,但他并不明白個中意味。

“沒錯,但是……希望你們能了解靈界的立場,軀是魔界三巨頭之一,地位非同一般,這件案子涉及重大,我們必須對魔界有個交代……”

“哦~是為了靈界的臉面嗎?那我就沒有立場管了。”狐狸的身体稍稍向后靠在椅背上,有點惡毒地笑著。

“飛影,希望你能和我們合作,不能給出個合理的解釋,恐怕魔界也不會放過你。”

“不需要。”飛影仍是冷冰冰地拒絕。

“飛影!難道你希望我們把你直接交給魔界,讓軀的党羽碎尸万段嗎!”小閻王也開始不耐煩,雖然他清楚飛影的脾气,自始就沒抱希望。

“哼,那就看他們能不能了。”

“你……”

“好了,別再逼他了,他不是不說,他是說不出來,他不知道。”

“什么意思?”所有人都轉頭看著藏馬。

“因為……這件事是我操縱他干的,理由在我這,他當然不知道。”

狐狸輕輕松松吐出的一句話如同炸彈扔在這間小房子里,其他人全都在突然的沖擊下回不過神,只是瞪著他。

“何必這么惊訝?你們也都知道飛影絕不會拐彎抹角地用毒藥去殺人,而我自信在三界之內能輕易操縱飛影的也只有我而已。”

“藏馬……拜托你,別再添亂了……”小閻王痛苦地抱住頭,他相信自己對飛影的態度惹惱這老狐狸。

“添亂?我是在自首啊……是我間接地殺了軀,借飛影的手。不相信?你問問飛影,他昨天在什么地方?”

另外三個人一起看著飛影。

“在我家。”藏馬也不等飛影回答,徑自說道。“你們一定奇怪婚禮前夜他去我那干嗎吧?”

“去拿送給軀的花?”桑原啥乎乎地冒出极端不合時宜的猜測。

“不,他是去告訴我他‘明天’要結婚……”

“什么?昨天才告訴你?几天前我們就知道了,我還以為他早就告訴你了呢!”幽助抓了抓他沒內容的腦袋,打斷藏馬的話。

“順便,發泄欲望。”藏馬堅持把沒說完的半句吐了出來。

“發泄欲望?!什么意思??”其實桑原并不是不知道,只是不相信而已。

“就是你想的那個意思。”狐狸肯定地回答,同時饒有興趣地看著飛影有些尷尬的臉。

幽助和桑原好象听到了自己的下巴掉在地上的聲音……飛影和藏馬?!老天!他們的關系的确是密切了一點,但那難道不是因為他們都是妖,不是因為他們曾經合作過,而是……天哪,誰來掐我一把,今天這個夢做的實在太奇怪了──兩個傻瓜的共同心聲。

“那么,你是因為嫉妒軀?”小閻王顯然要冷靜的多。

“不,當然不是,不過,現在好象不應該問我的作案動机而是作案手段吧?”

“是什么?”被牽著鼻子走了啊~小心一點。

“我在他的身上下了邪念草的种子,趁他差點從窗台掉下來的時候,你沒發現吧,飛影?……不用想了,邪念草是稀有植物,你們不可能知道,靈界的資料館里有相關的資料,但恐怕找到它得大費周折,不過我可以提示你們,在飛影的体內現在一定還殘存著那東西,只要一檢查就能找到,雖然多數人不會在意那是什么東西。”

沉默,每個人都看著藏馬的臉一言不發,狐狸卻毫不理會,輕松地站了起來。

“好了,我還有事,等查出來再來找我吧,我保証隨叫隨到。”說罷轉身,頭也不回地离開,留下四個面面相覷的人。

良久,小閻王開口,“飛影,我會安排醫師給你檢查。”



三天后的下午,幽助再次敲開藏馬家的門。

“小閻王叫你來抓我?”

“不,他叫我……叫我和你一起去靈界一趟。”幽助小心翼翼地省略了小閻王的叮囑:“務必把他帶來。”

“走吧。”狐狸不等他說完,爽快地一笑,走在了幽助前面。


“找到了吧?”見了小閻王,藏馬先問。

“是的。”小閻王皺著眉,旁邊站著不安的牡丹。

“不錯,靈界的辦事效率還過的去,只用了三天而已。”

“你……還有什么事要做嗎?”

“有,我希望……能單獨見飛影一面,他應該還在里面吧?”

“可以。”


昏暗的牢房讓從光明世界里乍一進去的人有些不适應,藏馬起初甚至看不清飛影在哪里。

然而飛影先看見了他,那個纖長的身軀在黑暗中閃著光,那曾經誘惑過他的、有生命一般的紅發依舊亮得晃眼,他沖過去一把抓住藏馬,狠狠地問“你為什么要這樣!你為什么要殺她!!”

“飛影……我為什么要殺她……難道你不明白?”

“難道你真的嫉妒她?!”

“呵呵,你不要太自信了,沒錯,我承認我愛你,從一開始就愛你,在你沒發現自己的感情的時候就愛你,而且我自信你對我有相似的感情,只是你無法發現……所以我一直等,一直等……結果呢?呵,結果你把對軀的依賴當成了愛,卻在我這里把愛當成了欲望……那天……從那天開始我就不再愛你了。我知道我的夢破滅了……可是我什么都不想說,我不想告訴你所謂的‘愛不等于欲望’,因為我不再對你抱有希望……”

“那你為什么還要……!”

“飛影……你的良心好象很滿足?你以為凶手只有我一個?告訴你吧……所謂的邪念草,是感應到寄主的邪惡欲念而生長的,并且會擴大這种欲念,然后反過來操縱寄主的行動……所以我才能操縱得了你……在你的內心身處,其實也有讓軀消失的想法,當然,你可能沒有發現,或者一旦發現就把它壓制下去。所以,我其實只是讓你的想法付諸顯示而已。”

“真的?”

“真的,我什么時候騙過你?”除非我先騙了自己……

剛才還義憤填膺的飛影此時如同泄了气的皮球,松開了緊抓在藏馬身上的手。

“我們……其實是共犯……多有趣……”狐狸的眼在昏暗中閃閃發光。

門開了,原本在門外等著的幽助忍不住沖了進去,狠狠扣住藏馬削瘦的肩,拼命地搖動,“該死,你為什么要做這些事!大家都好不容易平靜的生活,你為什么要這樣!”

狐狸的長發隨著劇烈晃動的身体飄拂,仿佛血絲飛舞空中。

“為什么……要這樣……”或許是被搖晃得過于激烈,他碧綠的眼無法聚焦,有些失神地重复著幽助的話。

光線的确不好,看東西是一片模糊,但纂住藏馬的衣領好讓他站直的幽助好象看見大片深色的液体從狐狸的嘴里涌了出來,涂在唇上尤其鮮艷,然后一滴滴的溫熱落到了他的手上。

“藏馬?”他試探性地叫了一句,伸手在狐狸的嘴上一抹,借著窗口透進的,整間屋子唯一的光源看──紅!手上是一大片揮之不去的深紅,艷得刺眼,濃得化不開……

飛影上前一把推開幽助,雙手扶住藏馬搖晃欲倒的身軀,混沌迷亂中的藏馬卻并未發現他借力站住的對象已經變換,仍是語無倫次气息漸弱地說著。

“為什么要這樣…………他太貪心了……他什么都想要……他哪邊都不肯放手,我只是想告訴他,這樣不行……我只是想……讓他什么都得不到……我想逃……逃開他……”

然后他不再言語,任鮮血從口中涌出,頓時一片窒息的宁靜。

然后他悄無聲息地倒在飛影的怀里,一身殷紅,彌漫擴張地仿佛要把整個世界吞沒的紅……

紅 像薔薇任性的結局
紅 像唇上滴血般怨毒
在晦暗里漆黑中那個美夢
從鏡里看不到的一份陣痛
你像 紅塵掠過一樣 沉重
心花正亂墜
猛火里睡
若染上了未嘗便醉
那份熱度從來未退
你是 最絕色的傷口 或許
紅 像年華盛放的气焰
紅 像斜陽漸遠的紀念
是你与我紛飛的那副笑臉
如你与我掌心的生命伏線
也像 紅塵泛過一樣 明艷


                 BY:魔•夭夭
                 2003.5.23
用我的方式紀念吧~我寫過評論和紀念文,但我不是什么老資格的扇子,總覺得無奈,還是用我自己的方式吧…………最后的那段是只有哥哥才能唱的《紅》,這篇文是為哥哥寫的《紅》。

恩~也要送給ANGELO,謝謝你說要從那么遠寄同人給我,雖然你還沒寄我也沒拿到,不過這廂有禮了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