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列六﹕<風雨之嵐>
aka
^^軀生病了。
^^而且還病得一塌糊涂。
^^她躺在床上﹐面色潮紅﹐渾身燥意﹐頭也昏昏沉沉地。
^^這是什麼世界﹖妖怪竟也會生病﹖﹗她忍不住想破口大罵。
^^「軀大人﹐水來了。」
^^她坐起身﹐接過杯子一口氣把水喝乾。
^^「不是叫你把極以找來嗎﹖人呢﹖」
^^「呃……我剛才去知會極以大人了﹐他說他等一下就……」
^^「等一下我就叫他去死﹗限令他一分鐘之內滾到我面前來﹐不然就等著叫人幫他收屍﹗」
^^小嘍囉嚇得立刻飛也似地趕去通傳醫師極以了。
^^ 這時﹐飛影正好走進來。
^^「嘖嘖嘖﹗中氣十足﹐看來一點都不像一個病人。」
^^軀躺回去。「如果你是想來慰問我﹐那我告訴你﹐現在我還死不了﹔如果你是想來嘲笑我﹐好﹐請在大笑三聲之後立刻滾出去。」
^^「喂﹗火氣那麼大幹嘛﹖我可沒有把人間界的病菌帶回來傳染給妳。」飛影懶洋洋地坐下。他心裡在偷笑﹐這女人也有這一天﹗看她那病懨懨不復往日神氣的樣子﹐真是令人爽快﹗
^^「可我的確是自你從人間界回來的那天開始就一直病到現在。」說完﹐她又不適地咳了幾聲。
^^「只是巧合罷了。」開什麼玩笑﹗要賴他也不是這種賴法。如果病菌真的是他帶回來的話﹐那應該是他先病倒才對﹐怎還能好好的站在這兒和她說話﹖
^^走出軀的房間之後﹐他在走廊上遇見行色匆匆的極以。
^^「現在才來晉見﹖小心點﹐軀病了七天﹐脾氣已經很燥了。」
^^極以抹了抹汗﹐並讓飛影看他手上的一個小藥瓶。「我剛剛在趕制這個藥﹐花了好幾天功夫才做出來的。」
^^「她到底生的是什麼病﹖」妖怪也會生病這一點就已夠駭人聽聞的了﹐像她這樣妖力強大的妖怪竟也生病這就更接近天方夜譚。
^^「不是病﹐她中了一種花粉毒。」
^^「花粉﹖」
^^「沒錯﹐是一種叫『標沃』的花所散播的花粉。吸食了『標沃』花粉的人﹐會連續幾天感到無力､燥熱､昏眩﹐但不會有生命危險。」
^^飛影感到納悶。「『百足』裡沒有植物﹐軀也一直沒離開過這裡﹐花粉是從哪裡來的﹖」
^^「可能花粉不小心附在我們其中一人的身上被帶了進來……」極以沉吟著。「不過﹐為什么只有軀一個人會中毒這一點我就怎麼想也想不通了。」
^^是啊﹗怎麼想都覺得奇怪……關鍵在於花粉……
^^飛影的心裡有很怪異的感覺。
^^又來到人間界了。
^^因為他不想在魔界對著一個病懨懨､脾氣暴躁的女人﹐所以才到這裡來透氣的。
^^其實他不喜歡人間界。垃圾成堆､噪吵､空氣差……人們像螻蟻一樣住在一起､擠在一起……
^^當然﹐也有一些不錯的﹐像現在他坐靠的這棵枝葉茂密､為人帶來徐徐涼意的大樹﹐像那被一片片綠葉挑篩過灑在他身上的細碎陽光﹐都舒服得令他想好好睡上一覺。
^^「飛影﹗」
^^當他正想閉上眼睡它幾個鐘頭的時候﹐他聽到了熟悉的聲音。往下一看﹐是幽助。
^^「你在這裡幹嘛﹖」他翻身下樹﹐體態輕盈得沒有發出一絲聲響。
^^「我剛剛去探完桑原﹐經過這裡發現樹上有妖氣﹐仔細一看才知道是你。喂﹗隱藏妖氣的功力退步了哦﹗」
^^這臭小子﹗「沒事的話我回去睡覺了﹐別打擾我。」
^^「喂﹗喂﹗等等﹐你還沒聽說桑原的事吧﹖」幽助硬是把他拉住。
^^「那傢伙死了嗎﹖」
^^「不是啦﹗」幽助苦笑。「他現在成了不會說話的啞巴了。」
^^「什麼﹖」飛影皺眉。
^^「前幾天我們好端端地坐在藏馬家喝茶﹐他說話說到一半就突然沒了聲音﹐看了好幾個醫生也治不好。現在他難過得要死﹐整天躲在家裡不肯出門。」
^^不會吧﹖有這麼奇怪的事﹖飛影忍不住笑了出來。不過他應該感到高興才對﹐畢竟以後永遠都可以不必聽到桑原那惹人厭的破銅鑼聲了。他能想像那傢伙哭喪著一張醜臉如喪考妣的模樣。
^^「桑原他說呀﹐他的舌頭麻麻癢癢的﹐而且感覺上就像是短了半吋﹐很奇怪……咦﹖怎麼了﹖」幽助發現飛影的表情突然變得古怪。
^^「……沒什麼。」不知怎麼的﹐剛剛當他聽到幽助說『就像短了半吋』時¡M他很莫明其妙地全身一震﹐腦裡一片空白。
^^那句話有什麼問題嗎﹖
^^「喂﹗你難得來人間界﹐就去藏馬家聚一聚吧﹖」
^^他沉浸在思緒中﹐沒留意幽助將他拉去什麼地方。
^^「啊﹗」
^^當藏馬的臉突然跳進飛影眼簾中時﹐他不由得叫了出來。
^^他想起來了﹗
^^—『讓軀臥病在床一星期。』
^^—『讓桑原的舌頭短半吋。』
^^是那時的……
^^「飛影﹐雖然我們很久沒見面了﹐不過也不必高興得叫出來吧﹖」藏馬笑著對他說。
^^「你……」他硬生生忍住。不行﹗旁邊還有幽助在。
^^可是……不﹐如果說是巧合的話那也未免……
^^「別一直站在門口﹐進來吧﹗」
^^他們進了藏馬房間﹐藏馬奉上芳香撲鼻的茉莉花茶。
^^當幽助向藏馬報告桑原的情況時﹐飛影死死地盯著藏馬的臉看。他要看這個千年老狐狸會有什麼表情。
^^「這樣啊……我看去找小閻王幫忙好了﹐或許靈界有一些精通藥理的人材……」
^^飛影不由得感到佩服﹐那種無限擔懮的神色還真是了不起的演技﹐換了他只怕連一成也演不出來。
^^一口乾完茉莉花茶。
^^聊到一半﹐幽助的手機響了。他聽了一會兒就關機了。
^^「藏馬﹐我媽有事找我﹐我先走了。」
^^「好﹐改天再聊。」
^^幽助走後﹐就只剩他們兩人大眼瞪小眼了。
^^「還要茶嗎﹖」
^^見他沒回答﹐藏馬徑自執起茶壺﹐為他倒了滿滿一杯。
^^飛影直視著他。「你還記得我那天晚上許下的兩個願望嗎﹖」
^^「……記得啊﹗」
^^「它們都實現了。」
^^藏馬淺淺笑著。「那不是很好嗎﹖」
^^「真的是你幹的﹖﹗你……」飛影無法置信地瞪大眼。
^^「那不是你所希望看到的嗎﹖」
^^飛影氣煞。「如果搞出人命怎麼辦﹖桑原那傢伙也就算了﹐你竟然連軀也敢動﹖﹗你不要命了嗎﹖還有﹐究竟你是如何讓她生病的﹖」
^^「很簡單﹐那一晚你走之前我在你身上偷偷灑下一點『標沃花』的花粉﹐這花粉能長時間附著在衣料上﹐能使人產生發燒､昏眩等不適現像。而且﹐它只對女人有效。」藏馬調皮地眨眨眼。「能接近你的女人就只有軀和雪菜﹐可是那時你才剛見過雪菜﹐所以一定不會再去找她﹐也就是說有機會被感染花粉毒的就只有軀一個人。啊﹗放心好了﹐那花粉只有七天的效用﹐過了七天軀就會不藥而愈了。」
^^也就是說﹐就算極以沒做出解藥﹐軀也會好起來。
^^「那桑原呢﹖」
^^「我讓他喝的是只能讓人在短期之內無法發聲的『齒狹蕨』﹐再過兩天他應該就能開口說話了。」
^^飛影暗地裡松了一口氣。他是一點也不同情那傢伙啦﹗可是如果他因為自己的關係而一輩子都無法說話﹐那就非常不好了。
^^「怎麼了﹖你應該很高興才對呀﹗難道你剛剛在為他擔心﹖」藏馬睨視著他。
^^他惱羞成怒﹐背轉過身。「哼﹗我真搞不懂你在想什麼﹗你是吃飽了沒事幹還是怎麼的﹖竟然做這種無聊事﹗」
^^「我只是想﹐那是你生平第一次許下的生日願望﹐再怎麼樣我也得讓它們實現……所以飛影﹐現在只剩下第三個願望了。」
^^「瘋子﹗」飛影頭也不回地罵道。
^^「你是要自己告訴雪菜﹐還是由我代勞﹖」
^^一陣靜默。
^^「什麼﹖」半晌﹐傳來了飛影悶悶的聲音。
^^藏馬慢條斯理地喝完最後一口茶。「不是嗎﹖『希望雪菜能得到幸福』﹐這不就是你的第三個願望嗎﹖」
^^飛影緩緩轉過頭﹐目無表情地看著藏馬。
^^那時自己沒有把第三個願望說出來﹐前兩個是開玩笑的成份居多﹐只有第三個願望是認真的﹐但藏馬竟然猜中了。
^^「你還不明白嗎﹖讓雪菜幸福的最好方法就是也實現她的生日願望﹐那就是讓她找到自己的哥哥﹗飛影﹐你還要等到什麼時候﹖該與她相認了吧﹖」
^^飛影霍地站起身。「你也未免管得太多了﹗」
^^冰冷的語氣中夾雜幾絲狼狽。他討厭這種被人掌控一切的感覺﹗
^^忽地﹐他被猛力扳過身子﹐冷不防迎上一對嚴肅的眼。
^^「你這樣算什麼呢﹖默默守護嗎﹖別開玩笑了﹗」藏馬以前所未有的嚴厲語氣說著。「你根本是在扼殺雪菜的幸福﹗」
^^飛影一怔﹐他不明白藏馬突然轉變的態度﹐但他仍是不由得覺得生氣。「藏馬﹐你沒有資格對我說教﹗」
^^「我只是不想再讓你自欺欺人罷了﹗你不覺得你很自私嗎﹖你有沒有想過雪菜真正要的是什麼﹖」藏馬雙手牢牢地箍住飛影的手臂﹐不讓他掙脫。
^^「閉嘴﹗」
^^「怎麼﹖不中聽﹖但我還是要說。」藏馬逼視著他﹐鼻尖差點和他碰上。「幸福﹖什麼是幸福﹖對雪菜而言﹐什麼是真正的幸福﹖這種事為什么不讓她自己決定呢﹖你總是以你自己的標準去測量她的幸福﹗你以為這樣對雪菜就是最好的嗎﹖你覺得現在的她快樂嗎﹖難道你沒發現她笑起來的樣子是多麼落寞嗎﹖」
^^飛影一震。
^^「能使她獲得真正幸福的人就只有你﹐可是你卻無意這麼做。」
^^「你這傢伙﹗你什麼都不知道——」
^^「我只知道﹐說穿了你是因為自己的私心所以才不與她相認﹗」
^^飛影一把抓住藏馬的領子﹐想活活掐死他。私心﹖﹗他會有什麼私心﹖越說越不像話了﹗
^^「你在害怕﹐你不知道該怎麼去面對她﹐你不習慣擁有親人的感覺﹐你總是下意識地想逃開﹐逃開一切溫暖､美好的事物……」藏馬嘆息﹐語氣漸軟。「為什么不讓你自己也幸福呢﹖」
^^飛影用力拍掉藏馬撫上他臉頰的手﹐氣息紊亂﹐他腦裡一片混沌。
^^「夠了﹗我不想再聽你的廢話﹗」他跨上窗檻。
^^「如果你還是不想對雪菜交代你和她之間的關係﹐那麼就由我來說。」
^^飛影轉頭怒視著藏馬﹐他覺得自己快要吃人了。「你敢﹖﹗」
^^「你應該很清楚﹐沒有什麼是我不敢做的。」藏馬一臉平靜。
^^「我和雪菜之間的事與你無關﹗」他咬牙切齒地說著。
^^「那又怎麼樣﹖」
^^飛影怔住﹐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最後﹐他只能氣惱地低聲咒罵一句﹐然後從窗戶蹤跳出去……
^^不﹐應該說是『逃』出去……該死﹗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他都從這個窗口逃了出去﹗
^^忘掉吧﹗忘掉那傢伙說的渾話﹗那一點道理也沒有﹗一點都……
^^下雨了。
^^飛影就坐在中午遇見幽助的那棵樹上﹐以同一個坐靠的姿勢﹐任雨水洗刷著他的身體。
^^他並不喜歡人間界的雨﹐摻雜了空氣中的灰塵﹐帶有太多的雜質﹐酸性也高。
^^但現在的他卻很歡迎雨水的來臨。他希望這酸性雨能徹底溶蝕在他腦中徘徊不去的聲音。
^^—(讓雪菜幸福的最好方法……就是讓她找到自己的哥哥﹗)
^^—(你根本就是在扼殺雪菜的幸福﹗)
^^—(你覺得她現在快樂嗎﹖難道你沒發現她笑起來的樣子是多麼地落寞嗎﹖)
^^—(你在害怕……你總是下意識地想逃開……)
^^—(為什么不讓你自己也幸福呢﹖)
^^他仰起臉﹐讓冰冷的雨水迎面扑下﹐衝擊著他。
^^下雨了。
^^外面一定很冷吧﹖
^^藏馬房間的窗沒關上﹐雨點打進房裡﹐濕了窗簾。
^^看著窗外的雨景﹐他想起飛影那受傷的表情﹐像在指控著他的殘忍。
^^殘忍嗎﹖或許吧﹗只是……他已不想再看到他對著雪菜時﹐那故作淡漠的眼神。這種做法太愚蠢。
^^緊閉著自己的心扉﹐縱然不會面臨失去﹐但相對地﹐也絕不會得到任何事物。
^^他閉上眼﹐嘆息。
^^受了傷､迷失在風雨中的孩子﹐何時才能找到歸返的路呢﹖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