傀儡迷宮7

 

 

緋夜殘


之七 無法逃離的迷宮





世界上的每個人,都有自己活著的理由。
而我,卻始終遍尋不到。

為什么而活?
為什么而生?
我究竟是為誰而存活在這個令人厭煩而污濁的世界…我不知道




領域,每個人都有屬于自己的領域。
而我,卻只能被夾在各個不同領域之中的夾縫掙扎著生存下去。

走不到盡頭的迷宮,找不到方向的迷宮,即使曾經有一瞬間,我以為自己已經走出了它
寂寞得令人發狂的懷抱。
可是我錯了,錯得離譜。
其實從一開始,我始終,也無法逃脫它的束縛而只能選擇瘋狂的將所有的一切徹底的破
壞。






***







「是我殺了志保利……飛影,是我啊……」
狐狸就這樣喃喃的說著,飄渺的眼神并不看著飛影,卻飄向遙遠的天際,
「我親手殺了我曾經的‘母親’。」





火妖再度愕然了,在這只狐狸身邊,他永遠也做不回冷漠的自己。
狐狸總是能讓火妖感受到一點難得的快樂,
相應的,他自能將火妖丟棄入絕望的谷地而希望不再。






「或許是時候告訴你了……」緋絲被微風盤旋于寂寞的空氣之中,映襯著藏馬身后蒼藍
的天空,「其實,你的記憶仍有部分被我封印而無法揭開。」





火妖微怔,卻又上前,粗魯的揪扯住藏馬的衣領,忿忿的大叫
「那就還給我……還給我啊!」
「即使我沒資格去束縛住你,那你有什么資格奪取我的記憶。」

「飛影……放手……」有氣無力的輕聲輕易的讓火妖松開了手,赤瞳看著眼前似乎只要
輕輕一碰就會破碎的玻璃娃娃,滿含憂慮和擔憂。而藏馬只是淡然的一笑,
「我會告訴你的,什么都會說的……」





飛影撇開了臉,靜靜的站在一邊,他現在所能做到的,只有等待,等待著這只狡猾的狐
狸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訴自己。





「在離開的那個夜晚,我用遺忘花粉消除了所有你有關于我的記憶,只是淡淡的一點而
已。并不是想讓你忘記什么…真的。在此之前,你的確有傷害志保利…不是虛假的記
憶,我親眼看見你將那把利劍刺入了她的胸口。我也封印了這段記憶。」
「我并不擔心什么…我清楚的知道,軀一定會幫你把這兩個封印都揭開的。而我就等
著,等待著你找回記憶的那一天。其實我…一直都在等著你,就在這里等著你。」

「此外,還存在著第三個封印,那是最強的封印,并不是使用什么遺忘花粉,而是以妖
力為基礎,對你加以深層的暗示,強硬的逼迫你徹底的破壞這段記憶。」
藏馬撥了撥被風拂到面前的一絡緋絲,「連軀也沒有發覺……我几乎用盡了畢生的妖
力,所以,除了我以外,任何人都不可能解開。」
「只是現在我已經不在乎了。飛影,如果你真的想要完全的記憶,我可以幫你解開。」




藏馬伸出了右手,緩慢的拂過飛影的眼前。不知道是否是揭開封印的副作用,火妖只覺
得胸口揪心的疼痛。聚集著右手的妖力逐漸凝聚,藏馬仍然繼續說著,
「是的…我看見了,我看見你將劍刺透了志保利的胸口。」
「不過并沒有傷到要害,所以沒有馬上死亡。還真是你的敗筆啊…是不是?……大概是
突然聽見我的聲音讓你分了心吧。總之,如果當時我能夠馬上替她治療,她絕對能夠活
下來。」

在這里稍微停頓了一下,藏馬臉上漾起了狡黠得令火妖憎惡的魅笑,




「只是,我并沒有這樣做。」




**





火妖只覺得頭鬧哄哄的几乎要炸開了,黑白兩色在眼前糾纏變換,融合,越來越凝結成
一種鮮艷的緋紅。恍惚之中,他似乎看見了自己滿手的鮮紅。然后,自己曾經日夜思念
的緋紅身影就在身前,
只是,被他摟在懷中的,就是那名曾經被藏馬稱為‘母親’的女子,而狐狸身上已經染
滿了鮮磕的血色液體!







「藏馬!」火妖忽的驚恐的大叫了起來,緊緊的揪住額前的纖手不肯松手。


藏馬笑了,并沒有抽回自己的手,輕柔的聲音的詢問在飛影耳邊,
「都想起來了吧?」

「呵呵~~我親手穿透的志保利的心臟……你在一旁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啊。」



火妖全身一個震躡,仿若觸電般甩開了由自己緊緊抓住的柔荑,不穩的腳步后退了几
步,就像看著什么可怕的怪物一般看著藏馬,
「你瘋了……你真的瘋了!」


藏馬似有些愕然,忽又仰頭大笑起來,
「對,我是瘋了。」
几乎會笑得喘不過氣來,藏馬將身體靠在旁邊的一棵參天古樹上尋求依靠,瘋狂的金光
在翡翠中閃耀,
「很久很久以前,我就已經瘋了。」
「我把自己逼瘋了!」




一陣響徹云霄的大笑之后,或許是由于體力不支的緣故,聲音逐漸低靡,朦朧,消逝在
透明的空氣中。
藏馬仍然靠在蒼老的古樹上,靜靜的垂下頭,緋絲無力的在空氣中拂動著,有那么一
絡,正好被那朱紅的櫻唇咬著,緊緊的咬著……
「其實……就連我也不知道了……」
「很多人都在問我‘為什么’,為什么傷害自己的母親,殺害自己的朋友…但我又能知
道什么。其實,就連我……」
輕柔的中性聲音帶著一絲略微而不易察覺的顫抖,深深的震撼著火妖的心痛,
「也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

「就如同那天一般,我下意識制止想下殺手的你,然后走過去摟住了志保利,我以為自
己是去為‘母親’治療傷勢,那時的我堅貞而又天真的如此以為。」
「可是……就在看見那個女人氣息奄奄的一瞬間,我只知道自己腦中一片空白。」

「等我回過神來的時候,雙手已經染滿了鮮血,而死后的志保利那聚集了恐懼哀傷絕望
的慘白臉孔更讓我惡心的想吐。然而,我又突然想到,我應該是愛她的,愛著志保利,
愛著母親的,不是嗎?現在的我,應該感到悲傷才對啊。」

「如此想著,我突然就真的悲哀起來。」



//妖狐藏馬是一個演技高超得連自己都被騙過的人。//



「可是如此一來,卻讓我更加的惡心,為這個軟弱而在夾縫中搖擺不定的‘自己’惡
心。」
「‘南野秀一’因為愛著志保利而軟弱,所以,另一面的‘妖狐’就憎恨著志保利強加
給自己的束縛。而我,卻只能夾在‘秀一’和‘妖狐’的其中,永遠也找不到屬于自己
的位置。所以只能在絕望中徹底毀滅掉那種遲疑的載體。」





“「妖狐藏馬與南野秀一,南野秀一與妖狐藏馬,藏馬與秀一,秀一與藏馬……到底
誰,才是真正的自己?」”




***




「既然不知道,為什么不可以放棄?現在還來得及,放棄這一切不可以嗎?」火妖忽又
惱怒起來,不知道是為自己的心軟而惱火,還是因為狐狸如此的虐待自我而憤怒。





「…………」
狐狸微微抬起了頭,潤濕的朱唇稍微張開,那一絡緋發就順勢逃離了桎梏盡情的飛撒在
空中。那一雙幽深如碧潭,深邃如宇宙的瞳孔幽幽的凝視著飛影,不再有過多的言語。



許久,
藏馬緩緩的收回視線,淡淡的一聲嘆息,
「飛影,其實……我曾經,就在那一瞬間,我突然覺得,就如此死在你劍下,或許也很
不錯。」
「可是…你卻沒有下手。我覺得好失望……」



藏馬微愕的停頓了下來,突然甩了甩頭,似乎要擺脫什么的糾纏,就仿佛飛影不曾在這
里一般喃喃自語
「我在說什么,這不是在意料之中么?是啊,意料中的,他根本就殺不了我。」




就仿佛要將自己催眠一般,藏馬朦朦朧朧的喃語不停的重復著,
直到忍無可忍的火妖上前,手掌重重的打在樹干上,以雙臂和自己的身軀將狐狸拘禁在
狹小的空間中。飛影渾身散發著逼迫的鑷人氣息,
「那我算什么……我在你心中到底算是什么!」





不甘心,
真不甘心。
為什么面對著自己的痴情,狐狸始終冷血的無動于衷。

你迷失了自己……那我呢?
我迷失在你身上的感情又該怎么辦?
還是,你也無法給我答案





「我……不,不知道。」藏馬略驚的看著飛影,虛幻的碧瞳一片朦朧,難得的沉默了。
羽睫輕輕覆上那雙透明而澄清的碧瞳,藏馬將頭微側靠在古樹上,
「飛影,一個連自己都迷失的人,又怎么可能給你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