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無]-"枯木"

 

 

ki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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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眼睛所看到的枯萎,並不是真正的,真正會枯掉的,是那份以為永遠不變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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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抱膝坐在一棵枝椏上堆滿了雪的枯樹下,自天際不斷飄落的雪漸漸地把我掩埋起來,涼涼的、軟軟的、一種令我想溫柔的睡去的感覺,我微瞇著眼,望向那銀白色的地平線,我像那棵樹一般,一動也不動。
「你會被凍住的!」那個多話的聲音又開始叨念了,如果不是因為我現在並不想動,我就斬了她,我討厭聲音,討厭和別人對話,除了他,除了他那個溫暖如火焰般的玫瑰嗓音,要等到什麼時候呢?我的那個玫瑰嗓音才會對我溫柔地響起?
「你真的會被雪困死在這兒的!」媽的!女人都是這麼吵吵鬧鬧的嗎?我緊抿著下唇,雙眼還是凝視著遠方天與地的白色接縫,任由那株吵人的樹發出聲音,我的耐性是不是變好了?我好像忍耐了這棵樹很久很久的樣子了,魔界的太陽或月亮都照不到這個死角,我根本就不知道過了多久日子,雙腳已經有點點麻木,可我還是不發一語的蹲著。
「喂!你到底打算在這裡蹲多久啊?他不會再回來了啦!」一陣唏唏嗦嗦的聲響,幾片不算小的雪花從樹枝上落下砸在我身旁,一些濺起的冰屑劃傷我的面頰,血在還來不及滴下就凍結在這低溫中,原本就僵硬的面頰已經麻木的連痛楚都結凍了。
『妳再吵我就把妳連雪都一起燒了。』我面無表情的說著,嘴角牽動使的被冰凍住的傷口裂開,更多鮮紅的冰落在地面,沒有什麼是可以打擾我的等待的,這是我唯一答應過他的事情,也是我唯一想做的事情。




「你給我的第一句話還真不是什麼令人開心的話啊!」在沉默了許久的不知道是幾百個晝夜之後,在我以為那株天天吵我的樹已經魂歸西天的時候,一個明顯蒼老很多的聲音響起,我本來還以為地上又多了些雜碎,卻發現這就是之前棵惱人的樹。她的聲音明顯的老了,聽起來有點點不習慣,我驚訝於自己已經習慣了她的聲音,習慣真是種令我不怎麼愉悅的存在。
「我快要死掉了,可是……我還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沒做完,但是、我就要死掉了。」又是一堆雪塊砸在我身邊,我動了動僵硬的脖子,一些白色的雪粉自我髮稍飄下,我冷漠的抬起頭,張開那幾乎被冰封住的眼睛,我看到一棵,很高、很大、上面堆了滿滿的雪的樹,一些樹皮,正從她的枝幹上剝落。
『不關我的事。』大概是在雪地裡坐久了,一瞬間我聽見自己說出的聲音是雪的聲音,一種清脆的似乎冰碎裂開來的聲響,久久不曾動的唇角因為撕裂看的見凝結的血管,我冷冷的視線還是回到那不變的天際,我除了脖子以外都不曾動過。
「你真是個冷漠的傢伙,難怪你會等這麼久,真不明白……」她好像還在絮絮的叨念些什麼,不過我完全沒有聽見,因為在我看見那白色的身影時,整個世界就只剩下我自己的呼吸聲而已。
如果一滴水滴在一杯水中,你找的到那滴下去的一滴水嗎?在那銀白色的地平線,出現一個銀白色的身影,我幾乎不用用眼睛去尋找,就可以輕易的分辨出,在那水杯中最特別的那一滴水,我幾乎不用我的雙眼,就可以感覺到,他那一步步陷入雪地中的震動,原本鬆厚的雪被他踏出一個個既深且密實的足印,甚至裸露出黑色的土壤,他沿著上次他來時那一條凍結了他的足跡的小徑,歪歪扭扭的自天際延伸到我的面前,一切都和很久以前的那次一樣。
我依稀還記得,雖然那好像已經很遙遠了,那彷彿就是昨天的掙扎,我必須多克制,才能再他出現在我面前時,不去親吻那屬於我的玫瑰色的唇。我必須多努力,才能在他轉身離去時,不出聲喚出那我換過幾千回的名字。我必須多忍耐,才能在他漸漸遠去時,把自己凍結在冰雪中不追上他。
隨著他愈來愈靠近我,呼吸開始急促起來,一陣陣白霧自我的鼻前冒出,有點點喘不過氣,心中漾著狂喜。雖然第一次的他冷酷又高傲,什麼都不願回答,連個頭都不願點下,可我還是知道,從他離去的步伐我就可以知道,他還是會回來的,那已經延續了永遠的習慣正慢慢在使他屈服,我只要等待就可以,等待那、冷酷又高傲的他,屈服。




『你又來了。』許久不曾說話,冰冷的聲帶似乎還很麻木,我低啞的聲音像是冰塊一樣僵死,那些音節平靜的聽起來像是在詢問今天的天氣。
他無聲的,點了點頭,銀白色的長髮晃動,沒有任何一絲雪花膽敢沾附在他的髮上,就連最純淨的北方之水所凝的雪花在他髮前都顯得污穢,我用著黑龍波般炙熱的眼睛看著那髮絲,一小簌火苗在他的髮尾點起,銀白色的灰燼落下,一些好聞的氣息擴散在四週的空氣,我貪婪的吸了口,感覺那些高出數百度的氣體充斥在我的肺。
『是來找我的嗎?』他略略猶疑了下,又點了下頭,那比玫瑰艷紅、宛若沾著鮮血的薄唇始終緊閉,連個音節都不願發出。不過那並不是什麼很重要的,因為他眼中有著渴望,深深的、那是自很久以前變養成習慣的一種渴望,他一直都被那所馴服的,只是他還不願去面對,來吧!我親愛的狐狸啊!你會漸漸地屈服的,你會漸漸地順從自己最真實的意念,你會成為我的。
『你想要帶我走嗎?』雪地反映著刺眼的光芒,我直直的看入他金黃的眼瞳,在裡面的我四周已經被雪堆包圍,輕輕的、我在雪中動了動已經僵硬的手指,一些還有餘溫的血自我的心臟流到指尖,我可以想見那青紫的指甲正漸漸轉變成粉紅。
他冷淡的目光連眨都不曾眨一下,連胸膛都不因為呼吸而起伏,他像座雕塑般的佇立在雪地中,居高臨下的望著我,這次他遲疑得更久了點,我吞嚥下那幾乎結冰的唾液,感覺呼吸有點點困難,好像時間和空氣就都凍結在這當中,在我以為他終究是不會回答我時,我看見了(彷彿錯覺一般的),他的頭極緩極不耐的輕點了下。
『那麼…為什麼呢?因為…你想要我嗎?』已經開始疏通的血脈緩緩散著熱度,我周身包圍著的雪漸漸化去,一些鑽透肌膚的冰水滲入衣服內,水滴自我的髮稍、鼻尖落了下來,一顆顆晶瑩的冰珠清脆的敲擊在地面上。
他好像楞了一下才聽見我的聲音,金黃的瞳孔倏地放大,小小的虎牙緊咬著下唇,幾乎是在瞬間,一陣風揚起,我微瞇了下眼,他的背影就已在那遠遠的天際。我幾乎還可以看的見,他髮絲的飄動,我幾乎還可以聽的見,他心跳的節奏,我幾乎還可以嗅的到,他肌膚的香氣,可是、那即將融化的冰,可是、那即將伸出的手,已經都沒有意義了。
也在那瞬間,一切的血色褪去,冰直接凝結在皮膚表面,血管裡面,神經上面,一切好像從來沒有發生過似的,整片大地依舊飄著雪,空氣中依舊是刺骨的冰冷,我也還是坐在那棵樹下,我微微地笑了下,一些還溫熱的血從唇角流下,和一聲小到幾乎連我都聽不見的嘆息一起凍結在我的下巴,。
「他走了了欸!你真的不去追他嗎?喂!」有些聲音在我的耳朵外撞擊著,透過結了冰的鼓膜聽起來有點像金屬撞擊的聲音,一抹笑隱沒在我的唇角。我知道他還是會再回來的,這次會很快的,因為他已經忍不住了,忍不住想要我,忍不住渴求我的那種慾望,我可以感受到那自我身體深處所撼動的又重新開始顫抖,這一次應該不會太久的了,他很快就要回來的。
「喂!你該不會是死了吧?」一團雪不偏不倚的砸在我頭頂,我冷冷的看著那棵樹皮剝落的差不多的樹,一小簌火焰在她的一截枝椏上燃起,一小段燒焦的樹枝冒著煙的落在雪地上。
「喂!你幹什麼啊?很危險欸!雖然是不會痛啦!可是你也不可以亂燒我啊!」那個蒼老沙啞的聲音埋怨著,在那一瞬間,我幾乎以為自己聽見了他的聲音,我陷入了那個很久的以前,那個他老是輕聲埋怨我太燙燙著他的聲音。
『妳很吵。』我微一偏頭,壓在我髮上的雪落下,我閉上赤紅的眼,忽略那棵還在那兒喃喃自語的樹,陷入一種長長的等待。




不知道在多久以後,我突然就那樣強烈的感覺到,他來了!從來不曾有過這麼強快速接近的震撼,我抖動了下結冰的睫毛,幾乎看不清東西的瞳孔看見一個銀白的影子高速接近,我在還來不及調適好自己的心跳和呼吸,他就這樣無預警的出現在我面前。他銀色的髮又長了一些,白淨的面頰上微微一層紅潤,大概是因為急速奔跑的關係吧?我可以聽見他急促的呼吸聲,我等著,等著空氣中那股不尋常的波動,我等著,看他會不會先開口。
〝我來了!〞有多久了呢?自那一次最後聽見這玫瑰嗓音時,我有多久不曾聽見了呢?結在身體深處的冰似乎在這一瞬間都破裂開來,他表情還是一樣冷漠,那唇似乎沒有吐出過任何音節的等著我的開口,我微笑了,似乎就是這一次了,藏馬、我也許是真的可以完成的答應你的事情了。
『是來找我的嗎?』支離破碎的音節自我乾澀凍裂的喉嚨發出,隨著嘴唇的抽動,一小片一小片的血冰落在我周身更多的冰上。
〝我要你跟我走!〞他急促的接著話,連我還沒問的問題都搶去了,我好像等這句話等了一萬年的樣子,一陣暈眩感襲來,我彷彿缺氧的深深吸了一大口氣,或許是因為失敗了兩次的關係吧?我有一點點沒有勇氣繼續問,我感到強烈的口乾舌燥,從喉嚨中吐出來的聲音幾乎是硬擠出來般的難聽。
『那麼…為什麼呢?因為…你想要我嗎?』我嘗試著讓那已經縮到身體最深的黑色火焰慢慢擴散,有一種心臟又開始跳、血又開始流的感覺,皮膚因為開始回溫而感到刺痛。這次可能要解凍的久一點,我這樣想著,果然,冰還是比雪麻煩多了。
他深深的吸了口氣,隨著白霧從他鼻前冒出時,我看見那絕美的面容用力的點了下頭,一些水和血順著我的面頰滑下,我聽到我身後的那顆樹好像嘆了一口氣,不過那不是什麼很重要的事情了。
『那麼…你…愛我嗎?』最後一句話問出,我看見那妖狐氣憤的瞪大了眼拒絕回答,他伸出手敲打著結界,混亂的妖氣不住擊打著結界,他緊皺的眉顯示著他有多麼不耐,緊握著的拳頭顯示他有多想直接把我拉出來,不過沒用的,這個結界是我所設過最完美的一個,如果不是照我的來做,是沒有人進的來的。
〝你以為你擋的住我嗎!〞他波動的妖氣幾乎毀去了方圓幾十里的土地,一株株暴動的魔界植物在結界外咆哮,在一陣吵雜中我又聽見那棵樹嘆了一口氣,我不禁回頭望了她一下,她應該是要死了,我幾乎可以聽到她枝幹正在碎裂的聲響。
『沒有用的,你必須回答我的問題。』他氣極的拂手離去,速度快的捲起一陣雪花,整個世界突然恢復寧靜。
我站了起身,舒展了被冰封了許久的四肢,一滴滴的水從我身上流下,以我為中心的土地開始退冰,黑色的土壤一小片一小片的露了出來,我渾身被熟悉溫暖的火焰包圍著,那些堆積在樹枝上的雪也全都融化,一灘灘的水漬滲入泥濘的地面,我抬起一隻手撫上那近幾乾枯的樹幹。
「我…真的快…要死了……」一個蒼老的女人出現在我的面前,她有著一頭灰敗顏色的長髮,身體已經逐漸變的透明。
『妳還有什麼很重要的事?』我仰起臉看著她,不知道這到底本來是一株怎麼樣的樹呢?
「我希望能夠開一次花……我想要給一個很重要的人看…」那蒼老的面孔好像在一瞬間綻放出光彩,原本無神的瞳孔似乎也閃爍著光芒,我感覺到她用那滿是皺紋的手撫上我凍傷的臉,那些凍裂到見到骨頭的傷口漸漸癒合。
『他還會回來的,他再回來是為了殺我,可是我不能讓他殺了我……』我滿足的笑著,終究是沒有聽到啊,那個我以前深眷戀的玫瑰嗓音,我緩緩的把自己的妖力注入那顆樹裡,好像在看什麼稀有動物似的,那女人驚奇的看著我,我的臉上維持著那個只有表面滿足的笑,繼續把我那空洞身體裡的妖力注入樹幹。
「啊……你……」那一張滿是皺紋的臉漸漸光滑起來,灰白的髮絲轉變成美麗的水藍色,原本灰暗的瞳孔出現一種清麗的火紅,那些幾乎快壞死的枝幹也漸漸轉變成一種充滿生命力的淺褐色,奇特的藍色葉子在瞬間爬滿整棵樹,火紅色的花瓣跟著馬上覆蓋在藍色葉子間,就好像點起火似的,眨眼間燃起了一樹的火紅。
『很漂亮的花…好懷念這種紅色…』我鬆開已經完全沒有妖力的手,我的結界也在此時碎裂開來,我感覺到那妖狐的氣息向我這邊折返,藏馬他還是猜對了,果然是會回來殺了我的,幸好我趕上了。我用掌心承起些飄落的花瓣,彷彿聞到了幽遠的玫瑰香氣。她站在我的面前,我應該是意識不清了吧?她的樣子竟然重疊了他的樣子,我急速失溫的身體倒下,冰白色又逐漸吞噬整片大地。
「我…想要開花給你看,我想要讓你看我最美的樣子。」那女人的聲音聽起來很遙遠,我閉上眼睛,這次是真的要閉上了,我可以感覺到那女人將我抱在懷中,哼著一首溫柔的小調,千年不變的冰冷把我們包圍住,一片片的花瓣,把我埋了起來,我睡回了那個最深最深的夢中,一切都沒有感覺了,只是還是有那麼一點點遺憾,不能再一次聽見……雖然說在他離開時我就已經死了,可是還是好想好想聽到……




〝飛影!〞
『幹麼?』
〝答應我一件事情喔!〞
『什麼鬼啊?』
〝如果有一天我離開了,你也知道南野秀一的性命有限嘛!你要答應我喔,一定一定要等我,我一定會再回來找你的!〞
『什麼跟什麼啊?』
〝可是…我不知道那個我會不會改變,我怕我會殺了你,你也要答應我,千萬不要被我殺了。〞
『你到底在胡扯什麼啊?』
〝我是說真的,飛影,妖狐的耐性只會有三次的,你真的不要讓我殺了你,我會崩潰的。〞
『你到底在說什麼啊?講話講清楚一點!』
〝到時你就會懂的,還有!我教給你的那個結界你到底會不會啊?〞
『煩死了!我沒事學結界幹麼啊?』
〝可是…飛影…〞
『不要吵啦!你不會累我好累…』
〝飛影…〞
『我要睡覺啦!』
〝飛影…〞
『幹麼啦?』
〝我愛你。〞
『//////』
〝臉紅了耶!好可愛…〞
『你到底要不要睡?』
〝好啦好啦!〞






NEXT→虛無-殘花(續虛無-枯木)
【我其實已經改變了,在當初對你許下諾言的那時,我真的是真心的要和你在一起一輩子的,可是…現在的我已經不是那個想和你永遠的我,也不是那朵你思念的玫瑰。】

後記:
好久沒有寫東西了,唉……結果竟然弄了篇怪裡怪氣的東西出來,寫不出心裡真的想要寫的那種瘋狂、孤寂、渴望、執著、屈服和很多我的能力所無法描述出的感覺,不知道看的人看的懂我要寫什麼嗎?飛影還是以為藏馬是藏馬,可其實他已經變成妖狐了,而妖狐因為不明白自己的迷惘,不斷的回頭尋找飛影,就在一切好像要結束時……該怎麼說呢?最近就很想寫這種無奈的事實的東西,它算是悲劇嗎?不知道欸……對我來說,這樣才是最好的結束。

By Kis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