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憶裡綻放的最後一朵笑顏花 三
翡翠
當一圈圈〝假像遺忘〞的保護外皮被剝削下來時…
塵封的記憶如一顆顆璀璨的流星般…破殼衝撞而出…一道道的迸射出亮白光源…
腦子裡川流不息的流光片羽記憶…在恍恍惚惚中…瞬轉…浮動…閃爍…不定…亂雜拼湊的片斷意識…在無形中被帶往混沌滄遠的過去…跟隨那端傳播而來的劇痛…匆匆撫過胸口…紮實的讓一向冷情的他嘗到了生不如死的滋味…痛得恨不得自殘而死…
那是…最接近於惡夢的過去…他想拋棄的…過去…
於是…聆聽耳邊…依稀…記憶中黑白的風…再一次的被刮起…揚揚發出攝魂動魄的銷魂曲…嗚嗚哀哀的低鳴哭號…就像迷路的孩子般哭著找不到母親…找不到回家的路…
是的…在他的人生旅途中他是註定得迷路了…而且是一輩子…迷失在這皓皓雪白…不見天日的迷霧裡…
他得迷路…這是他生下來既定的命運…
他得迷路…這樣子…他才有辦法找得到活下去的本能…他這麼告訴自己…
「這是…伴隨你而出生的冰淚石!」那個女人用輕顫的手,將她指尖所拿的一顆渾圓溫藍的石子塞在我的胸懷裡…我緘默不言瞋目定定的看著她…
站在漂浮的天空之城邊緣地帶…陰鬱的天空下…風不住的呼呼吹動她潔藍冰冷的髮…雪暴亂的撒在她那一張雪白冰雕淒冷的臉上…輕輕煽動的睫毛淌下了滴滴的淚水…瞬息間…轉而結凍成一顆顆冰硬的石子…〝匡啷〞鏗然落地…
哽著淒抖的聲線送入耳裡…哀懇的低低細語…
「然後…等你長大的那一天…你一定要活著再回來…再回來將我殺死…這是我對你的母親冰菜,唯一贖罪的方法…」
話語一完…她緩緩的放開了雙手…從萬丈懸崖將我拋下深淵…
就這樣…在出生的那一天…我擅自的被拋棄了…
然而…可笑的是…拋棄我的那個女人…她…並不是生下我的母親…
我,飛影…
一出生還沒享受到任何愛的滋味,就立即被冠上『忌子』莫須有的罪名被冰河之國的冰女予以無情的放逐。
在那之後所受到的待遇不是畏懼害怕就是敵視殺戮,滿腦子佈滿仇恨好戰…追求鮮血成了一種喜悅的快感…並以尋找冰淚石及出生但遺棄我的故鄉為目標…
因為那是我唯一活著的源由…除此之外…我找不到別的理由…可以讓我生存的藉口…
就在經過了幾年的飄蕩生涯之後…我用邪眼找到了遺棄我的故鄉…找到了當初拋棄我的女人…找到了無緣的母親冰菜的塚墓…卻也在那兒喪失了我報仇的意念…
但這…反而讓我得到了一個消息…從淚的口中…得知了…我…還有一個親妹妹…名字叫雪菜…目前行蹤不明…
就因為如此…從那一刻起決定…妹妹成了我新的目標…支撐我活下去的目標…
於是…我為了尋找那下落不明…素未謀面的妹妹…
第一次…我離開了腥風血雨的魔界…而來到了我向來鄙視的人界…
在那裡…我認識了他…
一個擁有柔弱人類外表的秀逸少年…
一個隱藏自己是妖怪身份的人類…
擁有一雙智慧理性溫柔卻又隱含冷酷懾人的澄澈翡璨眸子…
還有…他的笑容…他莫測高深的笑容…
以及似女人清麗風華絕美的臉蛋…盈盈纖弱的身材…
染有不平凡的危險神秘優雅氣質…
在整體上看來…
他…是一個…一個…很特別的人…
在我至今看過所有的妖怪當中…
我承認…他…是特別的不同…說不上來的特別…
一個手持著薔薇花…甩鞭當武器的特別少年…很像夢的少年…
一個如夢如幻的…存在…
會認識他…
這或許該說是…偶然裡的際遇…
卻在命運中早已冥冥得到安排…並從此於以沈溺在碧潭深淵自拔不得…
第一次…我們相遇…我把他當敵人來攻擊…
反過來卻得到了他救傷的回報…
同樣是誤打誤撞的目的…
他為了救一個人類的少女…
而我則是為了查知被妖怪捉去的冰女是否就是雪菜…
我暫且拋開敵意…和他相互聯手一起去對付妖怪八手…
說也奇怪…第一次和他聯手…默契竟出奇的良好…這是他媽的什麼爛因緣呢…
我不禁如此可笑至極…奇怪的想著…
離別的那一刻,還是到了…
就在分開之前,我竟會一時興起問著他的名字…
老實說…這樣的作風…
啐…真不像我平時的自己…
要是以前我老早就把對方給殺了…怎麼還會留對方的活口??怎麼還會問有百分之九十九點九可能即將在下一秒會成為我的威脅…會成為敵人的人的名字呢??
我今天到底是怎麼了???瘋了嗎??
自遇到他以來,就不太對勁的反常…
「我叫藏馬…但…你…真的會記住我嗎??」背上背著那位沈睡的少女…和他靜靜的並肩走在黑漆的小路上…草隨風搖曳晃動…除了他的聲音及蟲子〝嘶嘶〞細小的鳴叫聲以外…其他萬籟俱寂的沈…
「也許會…也許不會…」我漫不經心的隨意丟下這句含糊其詞的答案…
「是嗎……」他忽而停下漫走的腳步…昂首仰望沈沈天邊渺渺無幾的一點流光暗星…
彷彿是超越一切的空間與時間…他深邃的目光穿越了層層疊疊的雲層…深入到很遠很遠的遠方…像是看破世塵…看破未來即將發生的事…抵達到讓人補捉不到的境界…然後…他沈澱了一會兒…才故弄玄虛語帶保留…斷斷續續的續道:
「…可是…我卻覺得…我們總有一天…一定還會再見面…到那時候…到那時候…」聽聞到此,我霎時急得迫不及待的搶先衝口而出…
「哼!就殺了你!!」
風撩晃著他額前的瀏海…在路燈絲絲光線的灑落下…我瞥見他的汪汪大眼裡…隱伏著一絲絲莞爾深奧…不可一世的笑意…以及稍稍揚起似笑非笑的彎彎嘴角…
「呵呵~~~~好阿…我拭目以待…」他以聲調鎮定平和的聲音回應…漸漸的…笑逐顏開的看了我一眼…
我的心剎那間慌亂怦然的悸動起…
我…搞不懂…這是為什麼??
從來…從來就沒有想到會有人對我展露無任何敵意的微笑…
那種出自於友善…打從心底令人感到溫暖的笑容深深的撼動我的心,我不懂當時那種強烈的悸動是為了什麼?
未弄清楚之前…我即已和他告別,卻從未忘懷而深深的刻印在腦海裡,甚至思念著他的笑容。
所以一年後…我蓄意以偷取靈界三大密寶來征服人類做為藉口,再次接近他,只是為了弄清楚當時的那種異樣的感覺到底是什麼?這種看似無聊的理由。
竟料想不到他會背叛我去幫助剛認識不久的敵人…靈界偵探 ── 浦飯幽助。
這讓我有始以來在輝煌的戰績裡…首次遭遇慘敗…輸了…並且輸得一片精光…徹徹底底…身敗名裂…還丟臉的…被該死的靈界抓去牢籠裡監禁起來…我第一次嘗到失去了身體自由的滋味到底是怎麼樣的…
那時候…我簡直是失望極了,恨不得…恨不得殺了他!
「如果你恨我恨得想殺了我的話,那就動手吧!我不會有所反抗的。」
他面不改色嘴邊勾起一朵笑意,不怕死的這樣對我說著,就跟那時候一樣……
為什麼?我會下不了手!
就連腳也動不了,彷彿被他的笑容定住影子般…
我知道…我又再一次的敗在他的笑容底下了。而且他又以自己的性命擔保替我向靈界求情緩刑假釋。
看在他這麼努力的為我求情的份上,反正我也捅了他一刀。
算了,也罷!就一筆勾消原諒他吧!
誰也不欠誰,再說有一位朋友或許是一件不錯的事說。
始料未及,殊不知我已被他擄獲了那一顆冰冷孤傲的心,眼神再也離不開他的臉。
這次…喪失自由的不僅是身體…連帶著…我的心從此也失去了自由…
就從那時候開始隨行於他的身邊,莫名的變成了幽助那一夥人的夥伴…也找到了妹妹雪菜,並參加大大小小的戰鬥…同生共死…度過好一段讓人忘記孤獨的日子…冰河之國的夢不再頻繁的出現…
待在人界的那段日子裡…雖然我並沒有刻意的打算要去接近他,也盡量不去想起一絲一微有關他的事以及避免和他牽扯上任何的關係…可是…我後來發現到我所做的一切的努力都只不過是徒勞無功…事實上,我不管如何盡我最大的自製力去避開他…還是會有某種甚大無明遠超過我的力量將我拉近他…那是什麼…我不清楚…
於是在他的身邊我為了避免我的任何不必要的想法及情感顯露在外,我總是故意努力的強裝一副酷模樣、愛鬧彆扭愛生氣甚至是不在乎的表情來面對他…就是生怕會被他看到任何的蛛絲馬跡…是呀!反正這都是一些不必要讓他看到的表情…所以我可以用掩飾的來混淆…
然而,在演技上,他似乎比我更勝一籌…跟在他身邊我從來都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我從來都看不透他,即使我有一顆邪眼…卻在他的面前彷彿是失靈了一樣…
我能看到的只有他的表面…一張帶有花容般不知所以的燦笑…假如要是對於他的這種微笑而產生好奇心的話,只會中了他的蠱惑而讓自己更陷入絕境無可脫身…
我看不懂這樣的他…他卻似乎可以用他那一雙清澄的綠眼看透我想隱匿的一切…窘態的我最後能對他做出的反應剩下的也只有鬧彆扭、死不承認…從來沒想過要拔刀宰了他…
對於這樣結果的發生,我是真的不知道為何會變得如此…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混亂蕪雜的我開始想在戰鬥中忘記這種永遠都找不到答案的疑問…用戰鬥來麻痺自己混沌不堪的腦袋…
就在我開始對自己在人間界找不到對手而煩腦時…
軀出現了…她的出現對當時的我來說,什麼都好…不管是好是壞…我都決定要去見她…因為我總有預感一定會改變某些事…更重要的是或許對他的疑問能真正的忘記掉…反正雪菜也找到了,我的人生已沒有目的…
「我決定要去見軀!」
他沒有表情悶聲不響的靜靜看著我。
「……」
「放心吧!我不會歸附軀的…」遲遲等不到他開口說話,我的心變得有點急了,獨自個兒接下話…
「但想要提高戰鬥力,就必須要不斷的戰鬥…」
「沒錯,這是提高戰鬥力的唯一的好方法。飛影,在軀那邊你就不愁沒有打鬥的對象了…」
他終於出了聲,但依然還是沈靜的姿態坐在木造的箱子上…什麼動作…什麼反應都沒有…
只是應付我的話??
然而…我究竟又是在期待他會說出什麼樣子的話…做出什麼樣子的反應呢??
「這一點我會好好的利用的…」我別過了頭…強忍著想要暴發的怒火…
「嗯…飛影…」他頓了頓…忽然停止想說的話…
我再次轉頭看向他,屏息以待…他頭低垂的閉起了眼睛兀自從箱子起了身…
「其實…你並不知道軀他…他是一個很恐怖的傢夥…」低低沈沈小小的聲音說著…
「那黃泉又怎麼說…」睜開了眼睛…微愣了一下…我瞥見了他的眼睛裡閃過了一道異樣的光芒…他的表情變嚴肅了…
「你和黃泉…」我莫名顫抖的握緊了拳頭…哽在喉嚨裡的聲音一直發不出來…
黃泉,一個帶有藏馬過去的名字…
我所不知道的陌生過去
「你和他…」
我是真的這麼想問的嗎??
你和黃泉…
他支支吾吾的開口似乎是想要辯解什麼…
「我和黃泉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和他…」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想從他的嘴上聽到他說出任何有關他和黃泉之間的事…
我小聲囁嚅的側過了頭…
「算了。」轉身背向著他踏出了一步…
「飛影…」他喚叫著,並且伸出了手搭在我的肩上想阻止我的離去…我默默的避開了他…
然後…頭也不回自顧自的走向黑漆漆長廊的另一端…不顧他在背後叫喊著我…
我很明白我已不能再繼續沈迷於以往那段像〝夢〞的生活了…之前…那一段同生共死的日子註定得就此結束了…
我明白的很…這是我選擇的路…我不能因任何緣故就此停下腳步…或者是回頭看…我只能往前走…而他也有自己一段他該獨自走的路…我完全相反的分歧路線…
-----------------
---------------------------------
「這種子民不冷血便無法生存的國家,乾脆就這樣讓它滅亡算了。」
在這樣分離的時刻,雪菜說了這麼一段話…讓我印象深刻…看著她堅強的模樣說出這種話,或許她也不是一個柔弱的女孩,我想在人界她一定會活得很好的,已經不用我再去操任何的心了…
帶著她的冰淚石…帶著空蕩蕩的心思,我回到了魔界…
----------------
-----------------------------
不見天日…昏暗寒氣襲人的密閉空間…空氣中彌漫著濃厚的血腥味混雜著讓人噁心想吐的腐屍臭味…碎裂的殘骸屍首拖延滿地…哀嚎嘶叫絕然不停的充斥著耳邊…血肉橫飛四處噴濺在岩壁上…淋漓落下的血水在凹陷不平的地上形成了一條小河…
意識飄飄沈沈的…分不清眼前究竟是現實還是夢…
身體就像是失去了靈魂般握著刀恍恍惚惚的遊盪在殺戮、鮮血、死亡邊緣之中…沒有憂愁…沒有快感…沒有喜怒哀樂…沒有任何的知覺…沒有任何的表情…甚至不知道自己現在正在做什麼??外面的時間究竟是過了多久也不知道…
像是失去重力沈浮在水中…搖擺不定…睜著眼睛…卻似乎覺得自己應該是在睡覺…做夢??
「唔…」
夢嗎??現實??
少了點真實感…
應該是夢才對…
那個夾雜著冰河之國、母親、妹妹的夢在我離開他而回到魔界之後…又開始頻繁的出現了…那段很像片斷記憶的惡夢…
是因為和他分別的緣故才又再度的出現嗎??
那在此之前我睡覺時所做的夢的內容又是些什麼…
我一點都想不起來了…
總之我現在應該是徘徊在現實與夢所形成的空間裡吧??
我也只能這麼認為了…手握緊刀柄…快速疾行的宛若風的速度般再度宰殺了眼前的三、四隻A級的妖怪…
這一次也是沒有任何的感覺…
從來就沒發覺到戰鬥居然會變得如此無趣…
是因為沒有目的戰鬥殺起來才會那麼的無趣嗎??
要是沒有目的的話,不就代表沒有生存的意義了??
我失去了生存的意義…
既然是沒有生存的意義了…
那生命對我來說此時也只不過是在做一場空虛的夢…
這樣真的就是我所期望的嗎??
如果是的話,那已經沒有什麼好遺憾的了…
倒不如去尋找一個適合自己的死法…
於是我應允了軀安排的決鬥…和昔日幫我裝邪眼、偷學他劍法的魔界整體師時雨決鬥…
一心求死的我,做戰的方法也沒什麼好考慮的了。
我決定以快速快決的方式一招決勝負…以省得麻煩…
但…就算要死也不能死得太慘呀!!
毫不考慮的拿著刀直衝向他…
剎那間…劇痛襲來,我犧牲了我的一隻手臂,他的磷火圓礫刀向左轉了一個圈割開了我的腹部…我的刀亦銳利的削掉他的頭蓋骨…
兩敗俱傷呀!!
哼!這種死法也不錯…
我想這一次我一定會死的吧!!
畢竟這傷勢不輕呀!!
我支撐不住,身體疼痛的向前跪地傾倒…模糊不清的眼前映入了一灘血…
血…紅色的…紅色的…血…血…藏…藏馬…
藏馬…
空白的腦袋浮現出這個遺失了大半年的名字…並且源源不絕的流傳出他的影像…他的笑靨…
這是我來這兒第一次想念起他的名字…他的人…我原以為這一次我會成功的將他屏除在我的記憶之外…並化為烏有…
但…真傻…到頭來自己還不是在白費力氣而已…
「很精彩的戰鬥…我給你一個獎勵…」掩住嘴巴部分的布脫落…他的聲音改變了…
「這是你花了大半生尋找的石子…」從她嘴唇裡,伸出的舌頭上出現了一顆藍色的石子…
「對我而言它只不過是一個我管轄的小國送來的貢品…」
「現在我將它還給你…」她將綁著繩子的石子吐出,石子墜下擊落地面…噠噠聲的滾動到我的眼前而停止…我瞇著眼無表情的看著我失而復得的冰淚石…
「哼!我才不要這顆沾滿你的胃液的石子呢…」
一瞬間…我覺得無所謂了…什麼都無所謂了…我放下了一切的執著…心變的超然的平靜,任何的疼痛似乎也逐漸的離我遠去…緩緩的闔上了沈重的眼皮…
這一次就算死了,一定不會再失去任何重要的東西了吧…
然後我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那是有生以來最長最平靜的夢…
∼待續∼
後記:
好久沒寫文了,好不容易才有空閒想來
補補最近少的可憐的幽遊文。
可是…才發現完全不知道在寫什麼??
對於飛影回憶的部分,好像是有點跳脫主題…但懶得改了。
那就這樣!!
初稿於2001/4/13
修改於2003/2/8
--翡翠--
sum5672000@yahoo.com.t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