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限6
樿
Ⅱ-針線﹒針線,縫補枯木玫瑰
「飛影沒死!!?哇--太好了!!」
這消息如久旱中的鳴雷般震擊了在場眾人,但一會兒卻如準備迎接甘霖的歡欣鼓舞。
「不對不對!!應該說是死過,但現在沒死。」喘了兩口氣,牡丹補充。
「欸欸∼∼妳說清楚一點,什麼飛影死過又沒死??…」
桑原被弄得疑雲滿佈心頭,他彷彿見到自己的頭上有什麼正在飛舞著。
「…前些時候因為靈界的作業系統故障,結果一直到剛剛才開始動工批閱資料,結果我們發現,生死簿上原先有飛影名字的,但現在又消失不見了……也許飛影根本就不在名單上,只是機器故障造成的失誤而已。」
「…不管怎樣,這就表示,飛影會復活囉∼」螢子為牡丹的一長串發言下了個註腳。
「不能說復活啦,因為他的靈體根本就沒有來靈界報到…」
牡丹出聲糾正,這是她身為帶領人的專業素養。
「不過,飛影現在還活著是事實。」
「…那麼藏馬君他…」
螢子喃著,腦中忽地浮現了藏馬以迷濛的雙眼說「他只是在睡」時的情景,她沒來由地一陣心傷。
〝「…我看了很多次,也看了很久,我確定:那只是圖畫,表象而已。」〞
「啊啊…看來我的判斷錯誤了哪…但,他又何苦至此?」靜流自門邊出現,看行跡是待在那兒很久似的。
「喔…對耶!」被姊姊一點明,桑原原先陷於過度混亂的腦袋頓時醒了過來。
「藏馬為什麼要把飛影送回魔界?…軀已經承認他們了不是嗎?」
*
魔界的天空沉鬱無光,風起時總帶著些許腐臭腥味。
沉思著,軀在火妖的身旁踱過一遍又一遍,而難得飛影沒發脾氣,他緊闔雙眼,神態依舊安詳。
「讓我不解的是,他若只是自欺,那又為什麼要你留在我這裡?…」
〝…我想他若能待在妳那裡,才是最好的停泊處。〞
「…還有,他說你不是你,這又表示什麼?」
「唉,真是麻煩!難得我想為你倆幫點忙的呢…」
忽然間,銳利的獨目注意到滯留於那身瘦削的巨大裂口有些異樣。
「成熟了嗎?…呵,還真快。」
軀高坐於昔日的王座上,狀極悠哉地看著接下來的好戲。
而那具身體的破口溢出了些許透明的黏液,接著則如鯰魚張嘴般吐出串串泡沫。
「接下來,就讓你去處理吧…我不想管你們兩個之間的事了。飛影。」
*
「我知道。」
歷經一場場過久的夢境後,方醒來便接到飛影沒死的消息,面對友人殷切鼓勵與關心打氣,要自己顧好身體以面對未來的藏馬,對此只有淺淺的一笑,和「我知道」三字。
〝是的,「我知道」:知道那個人還活著;知道「一切都是自找的」…知道,全都知道!〞
〝但,思緒過度龐雜繁亂,無法整理;再說,知道得太多,就該三緘其口。〞
「呵…我是個自私自利,靠捉弄他人為樂的極惡妖狐。」
在狹窄如床寬的結界內,一人獨白地自言自語,翡翠織成的晶瑩已無生氣。
「不是!」
雪菜倏地推門而入,她眉宇間難得帶有肅秋之氣;這讓狐狸想起火妖…啊,對了,他們是雙胞胎…
「無論靜流小姐怎麼說,我還是認為你只是佯裝掙扎不成而已…但,你始終在努力的吧?」
藏馬選擇沉默,一言不發。
「我所認識的藏馬先生不是這種人的。…否則,你也不會和哥哥…」
至此,溫柔的冰女如鯁在喉,心頭所感受到的洪流將她沖得離眼前人好遠好遠;突然間,她有種想哭的衝動,但究竟為何而流淚,卻是絲毫不知。
見到她如此,明白飛影的身世之謎已遭揭穿的藏馬揚起一個很和藹、很祥喣的笑。
「…雪菜,妳有沒有見過木玫瑰?」
「嗯?」
*
一如彩蝶破蛹。
飛影原先僵臥的身軀此刻如同柔軟的皮套般,而裡頭若毛蟲般所不住蠕動的,則似乎費盡了九牛二虎之力方將頭顱自胸前那個開口探出。
因沾滿黏液而顯得濕潤的黑髮、額頭、鼻端、面顏、下巴…
瞳孔緩緩地睜開,如焰火般的光芒震懾了軀的臉龐。
「好久不見啊!飛影?」
軀笑著跟那正忙著將自己雙手雙腳拖出那身舊皮囊的火妖招呼,卻只換來鼻音一句。
「哼。」
幾分鐘後,火妖終於擺脫那束縛,他伸展了下肢體,便換上軀扔給他的衣物。
「怎麼?從生死之門逛回來一趟的感想如何?」
見著對方那似乎十分不滿的慍怒表情,軀不覺失笑。
而飛影猛地一拳向軀擊去。
「騙子!!」
*
「那是種很奇特的花…」
藏馬如沉眠於夢幻中地囈喃不止。
「它在枝頭時是極不顯眼的,帶著很淺很淺的金綠色;但落花就不同了…」
「很漂亮,是麼?」亮紅的眼被青綠所蠱惑,雪菜不禁提問。
「……其實也不是非常漂亮,它隨著時間推移,會漸漸變成咖啡褐色的乾枯,但就在那個時候…雪菜;」
藏馬頓了頓,眼睛直視那雙緋色的眼,如同他習慣性地看著火妖一般。
「…妳將了解,在樸實無華生命過後的絢爛,彷彿是永恆的化身…就像鐘乳石,或者萬年冰河一樣…」
「當妳見到時,就會明白了…」
狐狸滔滔不絕地說著,而雪菜邊聽邊拼命在那碧綠中拼命搜尋,最後終於找到了藏馬的答案。
「你…又要離開嗎?」
「……嗯,這結界無法限制得了我,如果我真想走的話…」略頓了頓,在結界崩潰的微音同時,藏馬起了身,拿起架上的大衣。
「答應我暫時別告訴幽助他們,好不好?」
這離別之語帶著溫柔到滴得出水來的嗓音,雪菜無語地掩起臉,只低低地啜泣著,充作應答。
「…還有,不要哭……」
整齊的被褥上,一枝修長的乾燥木玫瑰幽靜地躺著。
-待續-
寫于行旅,謄在2001/12/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