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限32

樿





Ⅷ-間歇間流泉:低霾





「所有的一切…就讓哥哥來決定吧。」


「本來…我還想替我不幸的哥哥守住他的幸福的…」
離棄冰河之國的雪子邊望著一旁熟睡的孩童面顏,邊細聲低語;而她則為此感到愕然。

先是察覺飛影極力想隱瞞的身分遭到拆穿,再來是驚異於這位嬌柔的面容下,還有著如此毅韌的意念。


〝不幸〞麼?……

微微低首審視現今一無所有的雙腕,又看看眼前繫結洋紅髮繩的湖綠色美人;
血闇的眼睛,與其雙胞胎兄弟一般的……摻揉雜合落寞與溫柔、高傲與倔強。

她抿嘴眉揚。
「妳為什麼不替自己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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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維、動機、行動、措舉…看似多變破除常規、敏感而情緒化;
實則如同湖畔睡蓮,開了又合,方閉復綻…始終呈現規律而夢幻的波起潮伏。

女人的神秘歸結於此。是妳。

……迷霓一般地,難以捉摸。
是妳。】







打從開始,自莫名其妙的詭傳百足主人與其麾下首席戰士間似有某種情愫產生時;
一貫低調地,妳選擇沉默。

或許自覺此種無謂的訛言不足掛齒,又或許妳下意識認為:〝這樣也沒什麼不好。〞

對……這樣也沒什麼不好。



並非為了總是孑然孤寂的自己需要個伴侶相陪;
畢竟,童年淒慘的遭遇早已宣判妳與愛情間的唯一死刑。

欣賞飛影、疼憐飛影、眷顧飛影…偶爾不乏踢拳踹打拉撕劈扯的所謂決鬥,也只是妳另一種展示關懷的方式;
可這不表示你們之間的感情可以由「喜歡」昇華至「愛」。

清楚得很,妳自知缺乏那一份〝墮落因子〞引領靈魂深陷入漫天烈地的情火中。


如此,沒打算出言闢謠的又於其他的考量中以虛偽的默認來替那些風花雪月畫上延音記號;
所謂其他的考量,乃是在妳終於見到妖狐藏馬是何許人也的那一刻--

--靈媚的鮮綠瞳孔,內裡埋藏太多不該有的威脅與罪愆,過分危險。

危險。



瞬間起,妳開始有了敵對意識;
開始似一隻張翅撲振捍衛幼雛、以嘴喙刺啄鷹隼的老母雞般,本能地保護起另一個未成年的自己,飛影。

於是妳默許了謠言的大量傳怖,冀求這虛偽地默認兩人間一衣帶水、模稜無礙的關係,可以幫助有著單純心思的天真火妖趁早逃出那雙碧翠浩劫…
即使十分知曉,你倆之間根本沒有什麼男女愛慾可供渲染。

反正就是瞞天過海的欺騙麼!怎樣都無所謂…

可,妳終究累了。


跑馬的疆繩不能扯得太緊,但放鬆了些牠又往懸崖狂奔;
徒然自己一人唱獨角戲……罷啦,隨他去!


妳真正需要的是自由--個人的、雙方的;肉體感官的、精神層面的--

--實在不願睬那對無聊戀人的事。





之後,妳倒是實踐本意地充分隱晦了起來:
放棄了勝利者的權益、收留了無處去的火妖、庇護了留在百足的一對孤淒落難者…

純粹而簡單,幾乎不涉及詭詐謀略的舉手之勞,如此而已。



若真是這樣也就算了。
雌性動物涉及太陰之月,有其著稱的表裡不對稱;因此光明事實也選擇隱晦--

--天鬼是妳派奇淋從黃泉的部下手中搶回來的。

由竊報部門得知癌陀羅正將那孩子送歸人間界,那幫沒用的一路上走走停停,這可憐的則因魔界濕毒瘴氣生病許久越發沉重也沒人搭理。

始作俑者,黃泉,老奸巨猾的,於此事能撇清多少算多少;
之後,妳終究也懶得去計較,同樣對幽助等人採敷衍態度。

<但這表明了妳並不完全冷漠沉潛,無管世事。>




--回到百足,喪子的父親面無表情地抱著幼鮫與愛人禁錮在房間,不吃不喝、謝絕探訪,數天沒露面。

妳嘴上說:「自己的問題自己解決。」回過身卻破門而入將飛影打個半死,搶過將爛屍體讓時雨清洗、補綴、安葬;並奪去天鬼讓這可憐的孩子能好好吃頓飯;再策動雪菜、幽助等輪番開解苦勸,好讓火妖回到現實。

隨即又一旁悠哉無事地撫過人類小鬼消瘦憔悴的臉頰,妳對此番鬧劇咯咯自嘲:「何必呢?我自找麻煩!」

<其實妳並不完全獨立於事外,即使這完全與妳無關。>





而現下,已不乏再次勞心勞力的妳心上又浮起憂慮;
那個孩子…已隨著火妖與冰女回到人間界的天鬼……有問題。

擔心,無謂的擔心…陰雌天生獨具的第六感,究竟正確與否?
妳總覺得那是一項更大的陰謀,針對飛影的。


近八百年前,被塔以律蛾操弄的時候,妳曾十分努力地維持意識,企圖去勸告飛影得提防、提防那隻恐怖的狐狸……要對付那隻狐狸,不應太有自信…
…所有人認知中的藏馬可以都是藏馬,也可以都不是藏馬--妖狐是多變的、詭詐的--

--既是如此,是否這孩子的出現:藏馬的轉世,又暗示了另一個陰謀的誕生?

妳不知道。雖然莫名地為此心悸而不安;
但妳不知道。

無論如何,和自身同樣有著不堪回首過去的火妖,妳希望這魯莽的渾小子能好好活下去。





這樣的自己啊,像個管家婆的自己…

〝……這樣也沒什麼不好。〞妳再次傾向了「隱晦的低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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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為什麼不替自己想想?」


「自己麼?…」
冰女淡淡地,冰藍色的清疏為霜降初雪。

「…我的女兒們已經代替我死去,我活著是為了哥哥。」



她眼前忽然竄起回憶,有關火妖額前那隻眼睛的由來。
「…妳比飛影堅強。」


「因為…女人吧?」俯身抱起天鬼,她旋身離去,半殘面上滿是平和,極母性的欣然。




-待續-


寫于行旅,謄在2002/1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