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限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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Ⅶ-海人?天鬼!





四天,差了四天;
心知自身的飛快腳程可以彌補不少趕路的時間,但,是否還來得及?

特別是途中很明白地感受到:努力張設的結界遭破除的粉碎殘音。


也許,自己的心也在同時間僵化裂開…


「我等不下去了!!」
幽助吼著,時間在飛影不告而別三十七小時十一分又五秒後。

「我去找他回來!…去那個什麼鬼鮀屍海、鬼屍鮀沼澤的地方找他回來!!」



「我想哥哥可能是因為有要緊的事…」
看著眼前人一臉憤怒的模樣,雪菜訥訥地替飛影尋求藉口。

「…或許又因為百足那裡有工作等著他去做……」言甫出口,立時遭到幽助大聲駁斥。

「絕對不可能!我之前就是為了這事跑去魔界…軀說飛影早跟她脫離主從關係;這幾百年來是因為飛影沒地方去才待在百足,軀隨便給他安插一個職位讓他留在那裡而已…」

「…這王八蛋火妖,怎麼一點責任感都沒有啊…畜生!」


雪菜沒有答話,這倒是提醒了幽助自己,當著人家妹妹的面大罵其親哥哥的壞話,未免過分失禮。

「呃,我…我的嘴巴就是會亂說話,對不起,雪菜!」
幽助坦然道歉,滿面愧疚。

「…沒關係的。」
雖這樣說,雙目緋燦的也黯淡了些許光彩;雪菜垂下了頭。


幽助拍拍冰女的肩,企圖以和緩的語氣安慰她。
「是我不好。但我還是得去找他回來…」

〝然後狠狠揍他一頓,讓他知道自己最重要的東西究竟是在哪裡?!〞
暗暗想著,雖是單細胞的直來直往,但仍沒讓這話出口。

「…等一下桑原和牡丹會來,到時我再出發,這樣好嗎?」
穿上了夾克,少年強裝出愉快平靜的臉。

「不過呢,在此之前,雪菜啊…還是先可憐可憐我,弄點什麼吃的吧,我快餓死了∼∼」


--距屍鮀澤97公里處。


〝來遲了……〞飛影知道,已經來遲了。

瘋狂歡宴過後四散著流離篝火,百來個喝醉酒打著飽嗝的所謂衛兵;
邊旁泥地塗抹血花與若干碎肉,自己先前架設的結界早就蕩然無存。

看來這群該死的傢伙們口中的尋仇計劃已達到了「完美的成功」,雖然他們找錯了對象;
真正的嗜殺者隱藏住妖氣,迅捷冷然逡尋於這些卸下警戒,酣然甜睡的疊雜肢體間,心想著要以怎樣的方式來屠戮折磨這群妖怪們。

這群毀了自己的夢的混帳!混帳!!




突地,充血的紅瞳怔了下,火妖隱約嗅著熟悉的氣息。
似乎就在那個被鐵鍊與符咒包覆得密密麻麻的蓬車裡。

不再多想,發揮自己久遠以來的盜賊長才,一架不算小的綑縛便在妖怪群中颯然消失;
恰似被上神的聖手給遮蔽掩蓋般--

--如此輕而易舉。


夜半,總是無窮邊際的黑暗幢幢。


「雪菜!快逃!!快跟著牡丹去找幽助!!!」
桑原瘋狂吼喊,挺身擋下對方劈來旋刀,雙臂應聲而落。

「和真!!」雪菜驚惶地一手抱著嚎啕大哭的天鬼,步下門廊時卻見女兒們的斷折屍體,她尖聲慘叫。

「不--」




「雪菜小姐!快,跟我來…」
牡丹身上亦是斑駁不堪,她硬扯起癱軟無力的雪菜,死命推拉著已呈呆然狀態、甫遭喪子之痛的冰女離開。

可女子奔跑的腳步總為細碎,更何況其中有一位幾是靈魂被抽盡的木偶,外帶個無知孩童?


逃不了,躲不開……
一抹巨大的漆黑身影如鬼魅般自三人背後襲來,如蝙蝠般振翅,掩去所有光明與希望。


匡啷一響,上了數十道鎖的蓬車門終是緩緩開啟;
裡頭浸溺於黑暗中的影子難以分辨,但可知它為這聲音而呻吟了下,彷彿這惡意打斷了它久遠的沉思般。


而雙瞳紅焰卻直直盯著這般慘相:
眼前人兒只留存腹部以上半截身軀,秀麗的長髮連著頭皮幾被撕扯殆盡;

昔日柔滑的肌膚腫脹不堪,成了詭異的灰紫色;兩條修臂亦僅餘右肢尚全--
--而這還被粗鏈麻索緊緊捆於蓬車的鋼骨頂部--連帶將牠整個人泰半扯了起來,微微懸在空中晃蕩。

如同飄搖的巨大風鈴,而這風鈴不時淌下滴答腥紅,算是它唯一的單調舞曲。




火妖為此而震動,他走近海人,極小心地輕撫著那張臉蛋。
而款伴喉中柳咽輕呼,略略醒覺的鮫魚勉力半眨雙眸,一對綠水風華未曾變遷的曩昔明麗。

「飛影…」未待看清來人,牠便低低囈語,美夢般地笑著昏過去。
∼∼∼∼∼∼∼∼∼∼∼∼∼

「夠嗎?這樣夠嗎?」某處隱蔽林聚,徒聞一人緊張的沉鬱嗓音。

散落遍地的妖怪殘骸,是方才火妖所獵得的食物,他急急探問鮫魚是否仍感飢餓。


「謝謝…我很飽了…」
海人說著,一手遮掩自半破胃囊流溢出的成塊糜狀物質。

「怎會?…」全身玄衣的戚然低喃自問,心上宛若有柄利刃生冷切割的疼痛。


「因為好餓…」
鮫魚卻以為火妖問的是自己。

牠迷迷離離的微語回話,臉上寫著滿足二字。
「…我也太過癡心妄想。以為吃掉尾巴和一隻手臂就有足夠體力能走出去…呵∼太天真、太天真…」

「我始終走不了…」




滿滿愧疚蜂湧而起,飛影低身緊摟那具血肉糢糊,喉中已混濁一氣,不知所云。

「即使如此…」
一頭殘破的仍絮絮叨叨地扳開懷中瘦削的背,隻手扶正那張眉心糾結的臉,細細端詳。
「…你來了,就好啦。」

「…我很高興。」


火妖一愕,為此間海人的傾吐發怔:為什麼牠不恨自己?為什麼還是一副泰然沉靜的神情?…
更感訝異的是鮫魚所存不多的紅髮於此時轉成銀霧的燦華亮澤,較兩人初遇時更為耀眼。

「飛影…」
輕笑著,無顧對方眼中注視,海人修頸重靠上火妖的臂肩。

「帶我回去…回家去……」




-待續-


寫于行旅,謄在2002/10/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