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限27

樿





Ⅶ-海人?天鬼!





(接下來的日子過得很快……處在忙碌與充實的生活內,光陰的流逝無可感知察覺。)


在冰冷的培養室中被標作失敗品,剩餘價值為重重實驗利用殆盡後,就該當廢棄物處理掉的天鬼,其本不發達的學習力因此遭到嚴重摧折。

五歲多了,連單字都說不齊整;

多半時候,這孩子總以哭泣、肢體動作,或幾個簡單母音表示自己的所欲所求。
自然,幽助、雪菜與那群小冰女們擔起了教養的責任;
而身負引領靈魂任務的牡丹、桑原也常常繞道探視這昔日的極惡盜賊。


唯有飛影,幾乎總一言不發地兀於邊旁,兩隻紅眼含以懷疑的視線注目於那頭棕髮下的黑色瞳孔。

然而,天鬼似乎對火妖很有好感;新學會的第一個單詞便是這忌子的名諱--

--其實,想也知道這呆愚的小腦袋根本不會知道這詞兒所代表的意思;
天鬼只是重複著旁人不停教授唸誦著的單音節連繫罷了。

這是雪菜---同胞親妹妹---為了討自己的歡心,為了讓自己高興才如此做的。--


--關於這點,飛影也不是不明瞭;
因此,當天鬼咿咿呀呀,彆扭地擠出「飛--影」二字時,火妖清楚自己的嘴角有極明顯、難以掩飾的上揚。

但那不是真正的笑,他清楚的很。

或許是活太久了,情緒之類的也都只是佯裝了罷…就像那隻狐狸一樣……
∼∼∼∼∼∼∼∼∼∼∼∼∼

【一間古老的寺廟,與不該出現在人間界的冰女們生活在一起。】
【…棕色短髮,黑色眼珠,一般很普通常見的人類幼童。】

【對於基本生活無法自理,這不只是因為年紀太小的關係…】
【…就波長掃描呈現,這名叫做「天鬼」的人類,其腦部發育並未完全…】

【初步推測,是智能障礙者。】


【另外,前軀麾下首席戰士也出現在那裡,似有久居的情形…】
【………】



一連串資料與影像傳回至黃泉跟前,目盲的透過儀器得知藏馬目前現況;
映於黑亮的螢幕前,稜角分明的冷峻臉龐浮出些許緊繃肌肉鬆下的舒暢。

「幸好…」黃泉轉過身,悠悠然然吐了句話。
這讓跪於階下的偵察妖怪們暗暗忖度:是否這場任務就告終結?

卻沒想,闔著雙目的原先弛平的臉又頓時嚴肅,宛若想起了什麼要緊事,但語聲仍是淡淡的。

「把他…帶到我這裡來。」


〝至少得親自確定,你這狐狸此次是//"真的"完了//,而非矇騙眾人的瞞天過海伎倆…〞

〝……你永無法毀掉我,以及我的癌陀羅,藏馬。〞


(接下來的日子過得很慢……滯於失落與孤單的徘徊下,須臾的剎那亦成難熬久長。)


餓。飢餓。

幾乎要把全身都溶蝕掉,腹間的空洞如有生命般往週遭四處爬行吞吃自己的內臟……餓!
此間的斷尾水藻早呈滅跡,食糧已然匱乏,本為肉食性牠得到澤外溼地覓食;不然,就如往常般,引獵人進來……

但……



成雙碧瞳如褪色綠羅,海人無力地望向致命的虛無障蔽;再看看傷痕累累、皮破肉綻的雙手。
該死的!這結界太過繁多,太過強大,任是連自己都毀了也無法破壞它一分半毫吧?

「為什麼呢?飛影?…」
鮫魚遏制住因餓而顫抖不已的身軀,惘然盯向一旁火妖砍下的,因飽滿妖氣而仍新鮮異常的肘臂。

「……我不想一直這樣痛苦下去。」


不可見的,密密麻麻如積雲伏壓下的保護網,如今成了海人是否能繼續安好度日的沉重威脅。
∼∼∼∼∼∼∼∼∼∼∼∼∼

靜夜,飛影坐於窗櫺,看著在桌邊打盹兒的雪菜,及一旁臥在睡死的幽助肚皮上,同樣陷入沉眠的天鬼。

天鬼,藏馬的轉世。


火妖自認自己不是注重皮相與外表的人,但為什麼,心上總不自覺地會憶起海人,那隻紅髮綠眸的鮫魚?
如果只是因為美貌,那麼當時他對藏馬的感情,就只建築在那張清麗的面龐上了嗎?

〝不!〞飛影搖搖頭,打消這個念頭。
問心無愧,對於藏馬的一切,不論什麼他都始終如初地喜愛。

可為何狐狸轉世後的天鬼竟連半絲片毫都無法使自己「自然而然地」去注意、關懷?

……光是這點就足以將先前所確信的都推翻了哪!


〝該死的!該死的!!〞
火妖此時直想狠狠給自身一刀,好讓自己清醒些。

亂啊,亂!!而漂浮在紛雜心事之上的,卻又是海人的秀氣面顏…藏馬的臉……

想牠。很想念那隻鮫魚,想念海人。




愛,會因為皮貌而異?會因為對象而遷?…還是因為自己的心根本就變了?

〝我為什麼非要藏馬不可?〞
飛影悄悄自問,但同時間,又覺得極吊詭的莫名其妙。

<為什麼非要藏馬不可?>
是的,不是非要不可;但這不足以成為丟下天鬼的理由--因為,海人長得與藏馬一模一樣哪。

〝我為什麼非要藏馬不可?〞
再度自問的此刻,火妖已移開眼,不敢再看著那張稚嫩的孩童面孔,那是種怪異的良心譴責。


<那麼…你要的究竟是什麼?--海人抑或是天鬼?南野秀一的面容或是藏馬的魂靈?……>
………第一次,飛影有種十分不道德的羞恥感浮出胸口。



〝我為什麼……非要…藏馬不可?…〞


欣悅陽光遍照大地,綠茵茸茸上,童真爛漫的兒稚話語不斷。

「影-呀啊…」小手抓著不知兩塊什麼東西,天鬼舉臂向著弓坐於樹蔭下的飛影。

「天鬼特地拿過來給哥哥你的呢。這種野莓果醬的夾心小甜餅是他最喜歡的…」
雪菜走近前,微笑著向一頭霧水的火妖解釋。

唇邊硬扯出溫暖,飛影接下糕點,嗅了嗅正待放入口中的同時,忽然一幕熟悉景象自眼前湧現--



海人遞過來一株散放出朱紫色光芒的斷尾水藻…
「飛影,這很漂亮喲。」

「給你。你餓了吧?」
斬下的手肘,肩頭上紛然欲泣的朵朵血花……

「我沒辦法給你太多。」
「…你已經給了我很多--從今以後,我什麼都有了…」


「……我不會回來。」




〝……對了,食物!被結界庇護的海人卻猶如籠中囚鳥,牠吃什麼?!〞

正胡亂想著,遠處傳來一陣高喊,是那個單細胞無腦袋的魯直嗓音。
「哎唷∼妳們今天野餐啊?好極了!嘿嘿,也算我一份吧…」


幽助一身皮夾克上淡淡的腥敗氣味沒被忽略掉,著襲漆黑的隨口提問。
「你剛從魔界過來?」

「…喔,對啊!魔界也很熱鬧耶,一大群聽說很強的妖怪成堆成團,說要到那個你待過的…叫什麼鮀屍海、還是屍鮀沼澤的鬼地方去尋仇,你沒看到…喔喔∼真的很壯觀說!我也想跟去打個一兩場的,不過…」
話正說到一半,滔滔不絕的注意到身旁的空氣整個暗沉冰涼了下來。

「……欸,飛影,你幹嘛啊?臭著一張臉?…」

半時不語的此刻卻雙目盯緊對方,伴隨著低沉得幾乎聽不見的語音,血紅的眸子駭人驚魂。
「…什麼時候?」

「………呃…呃…我想想喔,好像是四天前的…」

答案未及完全出口,神色亦趨鐵青的飛影瞬時失去蹤跡。
「喂∼等等……噯,走掉了…這小子是吃錯什麼藥啦?」幽助不解地搔搔頭,滿是疑惑。


兩片遭棄的野苺夾心小甜餅,不多時便招來大批螞蟻集聚。




-待續-


寫于行旅,謄在2002/1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