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限26
樿
Ⅶ-海人?天鬼!
「你終於回來了。」
向著眼前沒於陰影處的招呼,軀一派輕鬆地。
「用五年的時間去抓一隻低等妖獸,你的辦事能力較往日差了不少…」
對方仍隱於闇暗中,半步未移,亦無回答。
「東西呢?耗費你整整五年的成果,飛影……牠的頭…在哪裡?」
起了身,步下臥榻,軀大有逼近並增添黑暗之勢。
「沒有成果。」
〝若說有,那便是莫大的失落,侵蝕掉骨頭…〞胡亂想著,赭眸中劃過一痕亮光。
「是麼?……」沒表情地說著,女性微妙的情緒無可掌握;讓人不覺為其下一步行動而惶恐屏息。
「…算了。」
聞言,飛影暗自鬆了口氣,心想海人的安全可以無虞。
「五年前魔界近千個獵團在往屍鮀澤野狩途中失蹤,據說是樁預謀的大型屠殺案…這件事,跟你有關嗎?」
「軀。」
被不著邊的言語激怒般,火妖極冷清低沉的音質。
「呵∼生氣啦…見過雷禪的兒子了?」
弓弧得逞的低笑,軀回頭又倒回棉軟的蓬鬆裡。
「…他有個十分『具誘惑力』的消息,不是?」略傾身向前,鮮麗燦藍的深邃瞳中泛著揶揄與嘲弄。
*
「藏馬…唔,天鬼…睡著啦?」
拾級而下,幽助問著送出來的人,襯衫上整片污漬,滿頭亂髮。
「嗯。」
雪菜輕輕笑著。她很喜歡天鬼,一如自己分裂出的幾個小冰女般地疼愛。
「多虧您天天不辭勞苦地來陪他…他很怕生,可就是很喜歡您。」
「嘿!這沒什麼啦!」幽助爽朗地笑。
「不過喔,這小鬼…還真把人給累慘了;我想以前志保利伯母也是這樣苦過來的吧,藏馬怎能不孝順…唉,就可憐我老媽了,養了我這樣一個……啊,對了!…」
嘮叨時邊順了順額前的雜遢,始終不老的少年面龐上像是想起什麼事般,低聲詢問。
「…雪菜我問妳,最近有沒有覺得什麼特別奇怪的地方,例如說像明明鎖好的窗戶,妳早上起來卻發現被打開…這類的事?」
「沒有呢。」
湖綠色的長髮下藏著雙晶亮紅眸,雪菜意識到對方真正想問的東西。
「…幽助先生指的是哥哥的事嗎?」
「呃…對啦。」
瞬時呆了下,幽助坦承地說了,也無管唯恐傷到眼前人的顧慮。
「我去找過他,看他當時那張臉,我還以為他不久就會回來的哩;沒想到喔,這傢伙…」
冰女沒再說話,只握緊了胸口掛著的冰淚石,心上浮出一襲模糊的黑色身影。
〝有多久沒見你了呢?哥哥……〞
*
「他轉世了?」
〝會嗎?那隻妖狐…身在冥獄界的妖狐?…〞
〝……為什麼不可能?只要對象是藏馬,就不會有什麼「不可能」…〞
黃泉支起手,再次思索這條由百足附近的偵查員、竊知幽助所言而得的情報的真確性。
他不能不去重視這訊息,特別是這幾百年來,自己轄區內陸續傳有疑似叛變的分化行動…
自然,這是常有之事;要弭平的話,稍微鎮壓一下也就行了。
真正讓黃泉在意的是:在幾個捕獲的集團首腦身上,搜出了不下百來隻的小型飛翅--
--塔以律蛾。
確實來說,是那些蟲子已呈寄生狀態地在宿主體內繁衍、散播;而最早的親代約可上溯至近八百年前…
…正是藏馬還未至靈界服刑的時候。
這是否也指出,這隻狐狸在當時就已經想弄垮癌陀羅?不論自己那時候所持的態度如何?
若真如此,那麼,能夠迫使靈界讓他轉世的藏馬,其行動的背後意義又代表著什麼?
〝為了完成未盡的『功業』…?〞
至此,黃泉已按捺不住地,揮手喚了部下至前。
「繼續追蹤這條消息,隨時向我報告。」
*
陽光下的天鬼,一頭淡褐色短髮異常閃亮,如未成年的白千層樹皮,斑駁疏影恰如印象派繪畫的模糊有味…
…與狐狸完全不像。
一張幼嫩小臉,上鑲兩隻略顯呆滯、無可靈活轉動的黑色眼珠…
…跟狐狸完全不像。
這稚兒正於院落中和雪菜的孩子們嘻笑著撕扯花瓣;
看得出來,這些冰女都很寵溺這身為人類的小弟弟。
栗褐的柔軟髮絲在風中翻揚,淺棕的樅樹林海般佈落透明空氣的清新芬芳;
不若艷紅的薔薇深洋,從中尋得的馨香乃是月光凝聚下而得構的珍珠膩滑。
火妖忽然想到,自他侵犯海人後,那鮫魚的頭髮似乎就一直沒回復本有的白銀光澤…
而直到最後,那頭烈焰一般的旋火更要灼痛了自己的眼。
他不敢看。
並非怕見到海人悲傷的表情,而是怕那濃烈的憐惜之情會酸蝕掉自己的喉嚨;
連那「我不會回來。」的話都無法成句,而變成:「我不會走,不會!」
「我不會走,不會!」
這,飛影終究沒說。
在心靈上出軌的人只有背負罪孽活下去贖罪的路可走,而目前,是否已將自己逼上了絕路?
〝「我已經被關到了逃脫不開的透明裡,能望見遠方,卻無法抵達未來……」〞
<不,他還有天鬼--他還有藏馬。>
〝「……不要把過去的懊悔與遺憾當作現今的記憶,然後用那來折磨未來的你…」〞
可笑的是,他已經開始折磨自己了哪。
<不!他還有天鬼--他還有藏馬!!>
*
悄然由高聳的樹椏間落了下地面,刻意踩斷一截枯枝,剝啄出些微聲響;
飛影站在天鬼跟前,雙目直直盯住仍專心致力於拉扯酢醬草葉片的幼童。
戲耍的冰女們回了頭,只見個燃燒著灼焰妖氣的,如鬼魅般出現的黑衣人,本能地只想匆匆避開回到屋中;
而誰也沒勇氣去火妖身邊將天鬼拉開。
「哥哥!!?」
接獲女兒們的道訴,雪菜趕忙由廚間奔出;一聲喊讓飛影怔了下,但仍凝視那孩子自得其樂的憨然面容。
「……………他?」
良久,沉鬱的低低開了口,尋求最後一個以說服自己的答案。
最後一個讓自己相信這孩子是藏馬的答案。
「……………是。」
同樣緋紅雙目,雪菜看著眼前人緩緩答言。
-待續-
寫于行旅,謄在2002/9/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