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限19
樿
Ⅴ-夢崩前…凋花浮艷
恍惚著,當步上武鬥會的賽場時,飛影還不知自己是如何通過先前的巡迴淘汰賽。
「目前我們第三輪賽程即將在中央主場及以下八個副場開始,請參加的選手們盡速各就各位…」
廣播台及觀眾席喧鬧如人界般的賽馬場般,場邊匯聚了一群群瘋狂的聚賭者,有人類,也有妖怪;
這場因過分華麗而顯得無趣的賽事,就連人界也因這而為之沸騰--
--畢竟,這場將決定靈界大半主權歸依何處的比賽,對於人界當然茲事體大--
某些人類忙著添購武器以備日後不時之需;某些人類嚐試著與B級以上的妖怪社群締結同盟合約;某些人類早致力著基因改良,甚或開發新種的人類胚胎,以其與日後公然一室雜居的妖怪們可互爭長短,或凌駕其上…
這些,終究是為了保命所做的打算。
但基本上,人類無須將體內本有的嗜血脾性傾巢而出,就能比妖怪更像妖怪了:恃強凌弱、以大欺小…
…反正通是一片亂象。
靈界與魔界少數幾個明白內情的都不免暗自怨怪藏馬--那隻恐怖而狡猾的狐狸。
*
「你不能陪我一起。」
如鍍上層銀霜般的神色,藏馬直言不諱。
「…你必須活著--讓別人為對你所做過的不公來贖罪--活下去,這是我對你的懲罰…」
「而我注定是個悲劇人物,所以,只需要抱著記憶就可以過活了…」
「…但你不是,你有軀,有妹妹,還有更多未嚐過的人生經歷等著你…」
火妖只愕著,任話語輸入耳輪。
「所以,讓熱帶魚回到海裡去吧…」
「…………如果…如果有一天,我跟你一樣也被關到了逃不開的透明裡,你會在那裡等我嗎?」
宛若不死心地,靜默許久的飛影又問了一句。
「不會。」
狐狸輕笑著篤定回答,言語間有不協調的和諧。
「因為我會離開那透明,往大海去…」
*
忽略過身邊紛紛要求棄權的的妖怪,飛影只隨意揀了一個尚未離開賽場的的形體,直直抽刃劈去。
對方回身旋腿踢出,將拔劍者掃至一旁,撞斷了株巨樹;
這時火妖才看清那人是軀;然後,他起了身,收起長劍--
--「我棄權。」
「什麼?!!」
正忙於計算此次賽程賭注與外圍盤口賠率的眾人與群妖不覺嘩然失聲;連軀,也不例外。
*
「你是我最珍貴的記憶之一…」
說著,藏馬身後浮起了一束冒著寒氣的廣面刃。
「這是小閻王交給我的--把我的求生意志、玩世不恭的態度與一切罪孽都斷根,這樣我才能安安分分地去服刑…」
那森冷銳利浮動著,狐狸使它移到眼前人手上。
「飛影…我愛你……所以,幫我一把,好麼?」
而完全不明白狀況的火妖只顫抖著;
久久,只一響悶聲後,靜默裡餘下了被飛影雙掌捏碎的晶亮破片與伴同鮮血湧出的長嘯。
「你騙我!你又想騙我!!!--」
似乎遭敗般,火妖跌坐在地,掩著臉而不住搖著頭。
而藏馬蹲了下,傾看對方指間腥甜湧瀉而出。
「沒錯,我是又騙了你,欺騙是什麼話都可出口的。但是…」
「堅持不受騙的你總有一天會為這後悔的哪!」
玄冰覆住的火焰依舊沉淪於不言的絕滅中,無力回答。
面對不出聲的人偶,碧光水影終現出冷囈,狐狸低聲嘲蔑。
「…你實在很懦弱,飛影。」
*
「大會報告!大會報告:第七賽場由於飛影選手宣佈棄權,故軀選手在沒有對手的情況下順利晉…」
話猶未完,軀縱身躍起,由一記振拳所生的強大氣壓在頓時粉碎了位在遠方的廣播台。
「軀?」飛影為此而怔了下。
「飛影,是誰教你學會退縮的?…」
在一瞬時的呆愕間,半邊殘缺的美艷早已步至火妖面前,回手狠狠一擊。
「…你別妄想用棄權來躲避!!」
「你今天的對手不只是我,還有你自己!!」
陣陣沉重的拳腳交錯,飛影沒有躲開,只認命似地照單全收。
見此,軀的怒氣更加高熾,她猛力掌劈,破開了眼前人的胸口。
「你從靈界回來後就一直這樣魂不守舍…你給我清醒點!!!」
*
一枝連葉蓓蕾自低伏著的飛影懷中滾下。
「雪菜把花給你了?…你替它選擇了枯萎的命運…」
彷彿被那嬌豔給洗淨寒意與憤恨般,藏馬立起了身,形體已漸與週遭沉鬱同色。
「那朵花的名字叫「芍藥」,另一個名字是「將離」…」
聞言,飛影執起那苞蕾,他看向狐狸的鮮亮澄綠,而自身眸中朱紅卻已褪色成晦澀愁暗。
「對,『將離』…若凡存在的皆為合理;所以,當存在的是虛無,那依舊合理…」
藏馬沒搭理火妖的挫敗,他繼續在自言自語間淡化形影。
「因此,你的夢,該醒啦…」
話聲落時,飛影的面前只留下一片漆黑與明顯的空虛。
*
被軀劃開的胸口衣襟間散出漫天染血的慘淡枯乾--
--未綻放便已零落的芍藥瓣蕾……將離片片…
將離?是的,將離。血花。瑰麗。沉淪。墮落。死絕……
將離。
「藏馬---」
忽地,一聲尖長的呼嚎響起。
飛影終究遂了軀的意:「清醒」過來…即使,那等同於痛苦。
*
其實,被劈下的不是導向醒覺的樓梯,而恐怕是沉眠者的心罷;
因為疼痛,所以清醒;也因為清醒,所以疼痛。
-待續-
寫于行旅,謄在2002/5/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