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限16
樿
Ⅳ-終處即原初
「好久不見了。」
幻海招呼來人,神色欣然而薄逸。
「…打算在這兒待多久?藏馬?」
一髮緋色若火的沒做任何回答,只自顧自地坐下,捧起幻海奉上的一碗茶。
「這茶還是剛泡好的。」
狐狸說著,似頗驚訝於手中的熱度。
「您知道我會回來?」
幻海輕笑著點點頭,隨手給自己空了一半的茶盞沖上熱水。
「你不是來〝了結一切〞的嗎?…」
「不然,你不會在被押解到靈界的半途脫逃,還弄了一身傷。」
低語著,幻海打量起面前狼狽不堪的狐狸。
「什麼都瞞不過您。」藏馬只淡淡回應;不一會兒,空靈的眼神瞭向裡邊的隔間。
「桑原他…一定很難過吧?」
「他的痛苦不會持續太久…你不也這樣想?」
聞此,青泓般的水眸怔怔地張了個大。
「我稍微看了一下,雪菜她不過是假死狀態而已…也多虧你能憑這對飛影編出一大串的理由與藉口……」
面對眼前老人的洞然,藏馬頓時無言。
「隨你高興去做吧!」和煦善體地拍了拍狐裡的背,幻海直起了身子。
「…在這段時間裡,若是靈界來找……我會應付的。」
*
「……不要把過去的懊悔與遺憾當作現今的記憶,然後用那來折磨未來的你…好嗎?」
「…好嗎?好嗎?……好嗎?………」
〝狐裡清虛的語音,一直說著如此這般的混帳話,在夢裡…〞
「藏馬呢?」
在黑漆中醒來,飛影第一句話還是不離那片紅色的影子。
「你整整昏睡了半個月…真是懶散的小鬼……」
彷彿蟄伏以久的黑寡婦,軀的聲線在透明的空氣中撤出網索。
「我問妳藏馬在哪裡?!」
「你在生氣什麼?」
面對火妖的不耐,軀一臉淺笑。
被說中心境的火妖頓了頓,卻不知該繼續說些什麼,索性不答話。
「你想去找他?…找他做什麼?…你在靈界的罪名已經全被取消了…你還有去找他的理由與必要?」
伴隨十足挑釁的音色與步伐,軀不懷好意地逼近飛影身邊;而火妖似不慣於此般地別過頭。
「他…他背叛我,出賣我,矯飾他所有的自己和感情。…」
「…他有怎麼樣的過去,和那些過去所給他的痛苦我都不想知道,我只想明白,他,現在的他到底在想什麼…」
「那是因為你所思索的是現在,是眼下的事,而非過去與未來…」
宛然專業傾聽者一般,軀揀了個舒適的位子坐下,半躺於上。
「……他怎麼樣都與我無關,我只想把他欠我的連本帶利討回來!」
火妖低喊著,倏地起身整裝待發。
「不會的…你討不回來,飛影。他根本就沒有欠你什麼。」軀的一聲話把火妖叫了回身。
「…你說他背叛你、出賣你,矯飾感情…呸!真是過分愚蠢。活了千年歲月的妖狐,什麼樣的人沒見過,那裡可能只為了你一人而如此?…縱使你身世淒涼、命運多舛,可是你能保證他在這千年裡從來沒見過更悲哀的生命?…飛影哪,你不是獨一無二的哀傷,你可以是個特殊的例外,可是你絕非一個可以為之停留的終極…」
懶懶地道訴,軀輕翻了個身,並揚著手加重自己的說服力。
「…所以說,你根本無法以你自身所妄想的愛慾去強加在他身上,並佔有他;就像他永遠無法留住他的人類母親一樣…」
「什麼意思?」
飛影愕了,他忽然覺得眼前的軀一點都不像她自己。
「你別對自己太過自信--特別是面對他的時候……在感情方面。」
*
--魔界.癌陀羅。
「那是你們靈界的事;與癌陀羅無關,與我無關。」
黃泉一副無所謂的臉,溫文中帶著輕蔑。
「我已依約將妖狐藏馬驅逐出癌陀羅,並交給靈界…是你們自己沒有本事防止他脫逃,這能怪誰?」
「黃泉…藏馬一開始就跟你串通好的,是吧?」
小閻王義憤填膺,幾乎嗑牙而碎。
眼前人旋過身,許是想離開了,不願再繼續攪和下去的態度。
「我不否認我與藏馬事先曾會面過…」
「…但在我們開會決議後所發生的我一概不知,自然也包括他逃跑的事…」
「他有回魔界嗎?」
聞言,黃泉止了步子。
「那不是我的責任範圍,我不需要告知你吧?」
「黃泉!!」
「這十幾天來,難道你們靈界根本就沒去查過嗎?…問我做什麼?」
*
「…他不愛你,所以他沒有背離你什麼。…唯有愛自己才能去愛人,所以,愛是自私的,不顧別人的…可是,你真認為如此嗎?…愛自己總更甚於愛他人…他對他的人類母親便是顯明的例子--根源害怕自己失去時的辛酸痛苦與諾言毀損,而拼了命地去救她;如果沒看清這點,你就別以為人性是如此地崇高偉大而聖潔…」
即使是眼眸半掩,但軀說起話來依舊如此迫人;而這說辭讓飛影覺得更加奇怪。
「妳在胡說八道些什麼?」
「…就按照你的想法吧:回顧過去是愚蠢的事,既成事實已無法更改,你所能掌握的只有現在,別提未來。…如果再加上本根源於自由而非佔有的所謂愛的真義;若你真對他有心,就別讓他覺得不舒坦吧,就讓他去做他想做的事吧,現在。--即使是自絕自滅,你都得帶著寵溺的眼神去欣賞,甚至在他垂死掙扎時,補上那必要的一刀…」
榻上的人兒囈著呢喃,語音自清晰而趨混濁、低迷。
「…如果你還認為自己愛著他而想找到他,那就去吧,去替他補上那一刀…」
「…不過,別對自己太過自信…」
「…………妳真偏激。」
對著眼前不知何時已悄然入睡的那人怔了半晌,飛影低低地回答。
*
「混帳…」
處於自尊遭數度侮辱的小閻王,在力量不足的情況下,只能暗罵。
「小閻王大人!!」忽地,牡丹飛奔而至。
「…剛從靈界傳來的消息,說是人間界有使用暗黑鏡的波動痕跡…」
*
正待火妖舉腳離去時,一點、兩點…乃至千萬點的熟悉熒亮將他的注意力拉回了軀的身上。
只見得蜷臥著的纖好女體上,陣陣飛佈出如螢火蟲般的孤淒明亮……飛影不會忘記那些是什麼,那是用之以催眠、暗示、謀殺、傳信的塔以律蛾;
自己前些時曾著了這東西的道,沒想到連軀也……
難道,方才軀對己所開示的全是藏馬編派出來的!?…該死!!!
-待續-
寫于行旅,謄在2002/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