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祭 5
魔•夭夭
我的腳步想要去流浪 我的心卻想靠岸
我的影子想要去飛翔 我的人還在地上
我的笑容想要去僞裝 我的淚卻想投降
我的眼光想要去躲藏 我的嘴還在倔強
輕輕打開門，秀一並沒有發現，仍然沈浸於自己的情緒之中，飛影朝他走了兩步，看著他微微起伏著的雙肩，顫抖從他捂著臉的手開始蔓延至全身。周圍是黑暗，只有秀一站在光暈可及的範圍內，在燈光下無處遁形，一個寒蟬般的顫動都能看得清楚。
他的身形不自然地彎曲著，僵硬緊崩，訴說著他的痛苦——從內心，到全身。
拉奧孔，飛影有點不屑地想起惡劣某個**顧主的家裏看到的雕像複製品，那個放在客廳最顯眼位置的扭曲的肌肉群，看得飛影連心都揪了起來。
“秀一。”飛影看著他，雨水順著頭髮滴滴答答地落下，落在地面，激起小小的水暈，弄皺了射在上面的燈光。
沈悶的壓抑的抽噎立刻停止，秀一頓了一下，立刻擡頭，目光在接觸到他的一刹那，變成了難掩的惶恐。“你，你怎麽沒睡覺？”聲音有點顫抖。
“呃，剛睡醒，發現下雨就到窗口看了看，就發現你了……進屋去吧。”直覺告訴他，不可以發問，他怕秀一會崩潰，於是伸出手去想要握住秀一的手，卻被他神經質地避開，楞在原地看著秀一以雙手環抱住自己走進屋去。
站了一會，飛影送給自己一個極端嘲諷的笑容，跟進屋去，卻赫然看見癱倒在玄關的秀一，渾身顫抖著，白皙的手指死命地扣住地板，用盡力氣想要爬起來，卻連手腳也無法挪動。“你怎麽了？！”飛影手忙腳亂地靠近他，看見了秀一蒼白的臉上滾滾落下的淚水，目光模糊在淚光下，卻明顯地透出一絲呆滯。他緊咬著牙，像要阻斷自己的軟弱表現，結果卻是欲蓋彌彰，飛影心痛之下一把將他摟在懷裏。
秀一的臉埋在飛影溫暖的胸膛裏，雙手和身體被飛影有力的手緊緊地箍住，腿則和飛影的腿交纏在一起。明明是一種極度軟弱和無力的姿勢，秀一卻沒有反抗，霸道強制的動作把溫暖的力量傳給他，也讓他在難得的溫柔裏沈淪。
靜靜地過了幾分鐘，秀一停止了顫抖，擡起頭，吸了吸鼻子，說“對不起，我失態了。”飛影只是仔細的端詳著秀一已經哭得紅腫的眼睛和被自己倔強咬得鮮紅的唇，突然俯下身去攢取他的吻，卻被秀一一把推開，這種霸道的吻在秀一看來毫無感情可言，反而引起了不快的回憶，徹底把他從溫柔鄉里拉了出來。
剛剛還對一個男人跨下承歡，現在卻在另一個男人懷裏尋求安慰嗎？自己到底是什麽東西，還有何尊嚴可言？難道自己真的只能成爲這樣的角色？或者，自己已經完全被改變了吧……悲哀的想法讓秀一瞬間清醒，“謝謝你，我要去洗澡了。”秀一說完，又複冷淡地離開他的懷抱，留下飛影獨自坐在自兩人身上流下而交融的雨水中，不知所措。
清晨，飛影睜開眼睛，發現那個總是比他早起的人居然還賴在被窩裏，起身走過去叫他“喂，秀一，起床了，你要上班吧？再不起床就遲到了。”“恩……”蜷在被子裏的人兒微微轉過身，努力睜眼想看他，卻又好象隨時會被睡眠拖入夢中。“今天不上班，事情已經都幹完了。“嘟了嘟嘴，他含糊地回答。然後終於敵不過睡神的力量，轉頭繼續酣睡。好可愛~飛影的大腦幾乎當機，只剩下了這三個字，但是他不敢採取進一步的行動。兩個小時前，秀一離開他懷抱時那個奇怪的眼神現在還像冰一般橫亙在他的心裏，那是一個怎樣複雜的眼神，包含著悲哀、無奈、屈辱、自尊、感激以及……防備。
歎了口氣，飛影離開床邊，這個看似普通的少年卻讓他完全無所適從。突然，手機響了，飛影立刻沖過去接起，生怕吵醒了秀一。
放下手機，飛影邪邪地微笑了。
“火藥”已經決定接受飛影，條件是先替他們殺一個人，只要這次任務成功，正式加入“火藥”絕對不成問題。只是，他的目光移向了熟睡中的秀一，一旦加入了組織，他就必須搬離這裏，他的生活絕對不能有任何人打攪，而且，他也不能拖累秀一。
對於秀一的失態，秀一解釋說是太累了，此後，他們很默契地沒有再提這件事。
一個星期後，當秀一又去加夜班時，飛影也整夜地消失于這所房子中。
“喂，飛影嗎？”坐在辦公室裏的秀一接到了飛影的電話，立刻起身走到樓梯轉角處，“恩，今天晚上我有事，可能不能回家了。”飛影早就告訴過秀一他在找事做了，所以秀一一點也不驚訝，“啊~那正好，今天晚上我要加班，這樣你就不用一個人在家了。”“你最近好象總是加班啊，很忙嗎？”“是啊~事情比較多，近年末了吧。”“當心身體。”飛影的語氣帶著明顯的關心。“知道了，你也一樣。”難得有的溫柔讓秀一覺得溫暖。
“誒，剛剛和誰打電話呢？笑得那麽甜蜜？是女朋友吧？”一直透過辦公室玻璃窗看他的海藤見他進來就開始調侃。“不，只是個普通朋友。”秀一臉微紅地坐下。“還說不是，臉都紅了，有女朋友也不要藏著掖著嘛，帶來給我們看看哪，誒，是個美人吧？”柳澤一臉壞笑地湊過去，用手軸撞了一下秀一。“那還用說，憑秀一的條件，不是美女太對不起他了。”
“真的沒有啦，你們太敏感了。”秀一繼續反駁，反正也是無聊，玩玩好了。“不過，秀一長得比女孩子還漂亮，沒有異性配得上他吧？還是應該交給男人好好保護才對吧，哈哈哈哈。”海藤不知死活地笑著，卻被秀一突然變得冰冷和殘忍的眼神嚇得噤聲，那一瞬秀一的表情，一反常態地像只靜待捕食機會的豹，冷靜，卻帶著強烈的危壓感。
在“火藥”的某個分點裏，一個爲新成員開的慶功酒會正在熱鬧地進行著，這是“火藥”頭一次爲新成員開慶功會，原因是飛影在極短時間內不留任何痕迹地將百足集團的一員大將奇淋解決，並成功地造成了一切都是警方違反與百足秘密約定而爲的假像。百足失去了奇淋的同時，也失去了一個十分重要的貨源，供貨傷消息靈通，眼見百足氣勢衰落，立刻見風使舵地將貨全部賣了願出略高價格的“火藥”。這對於火藥而言無異於錦上添花。由是，飛影成爲“火藥”組織有史以來最風光的成員。
正要從衛生間出來，飛影卻好象在鏡中瞥到了一抹緋紅。 “秀一？！”回頭看去，卻發現什麽都沒有。搖了搖頭，飛影笑了，大概自己是喝多了吧。不知道什麽，身處於這樣有利於自己的熱鬧中，飛影的心裏卻無比空虛。突然渴望回到秀一靜謐的身邊，突然想看他纖瘦的身軀在房間裏忙忙碌碌。突然想抱他，想用自己的雙手緊緊摟住秀一，汲取他身上乾淨的氣息，看著他如幼獸般依在自己懷中，一臉的不解卻又出奇地順從，想奪取他的唇，品味淡淡的香甜，想……
猛地一振，飛影回過神來，他在想什麽啊~天哪……掐滅自己不切實際的妄想，他轉身走出洗手間。
幾乎是在他關上門的同一刻，單間的門打開了，紅發的少年走了出來，對著鏡子看了看自己蒼白的臉，擠出一絲僵硬的微笑。
又到早晨了，秀一拖曳著步伐回家，經過那家已經開始營業的商店的時候，再次習慣性地朝裏面看了一眼。原本只是極度疲憊下毫無意義的一瞥，可這一眼卻如同一個悶雷在他的身邊炸開——那個玩偶……不見了……被人買走了……消失了……
早知道它遲早會被人買去的，早知道遲早有傷心失望的一天……可是沒想到……卻是在他虛弱得根本沒有力氣去抵抗痛苦的時候再來給他這沈重的一擊，或者，是他太自信了，自信可以忘了過去的一切，忘了他的好，忘了他的愛，忘了曾經有的幸福，安心麻木於現在的生活，所以才一再被提醒著，提醒著那個遙不可及的過去，他是永遠只能遠望，然後失去的……
疲憊不堪的身體無法抵抗地靠在櫥窗上，慢慢下滑，久違的噁心感突然湧起，他彎下腰開始了撕心裂肺的幹嘔，眼淚也完全不受控制地流了下來，不想哭的，自己是不想哭的，只是悶得發慌而已，壓力太大，於是就開始不擇時機地釋放了嗎？以如此屈辱的形式……？
老闆早就認識了這個常常在店外注視的年輕人，見他如此失控，立刻走出店來扶住他“你還好吧？”秀一無法擡頭看他，他不願意任何人看見自己如此的狼狽，上次無意中被飛影看見時已經承受過一次憐憫的目光了，他不想再看見這樣的眼神，他從來不需要任何憐憫，任何人的……那個可以給他這一切的人，已經走了，或者自己可以自欺欺人地說，他還活在心裏，可是他確確實實地消失了，或許自己可以說他的思想已經與自己的融爲一體，可是他的人不在了，再也感受不到他的溫暖了……發自他的身體的，任何人都無法代替他給自己的溫暖……
“要不要進去坐一下？”老闆再次關切地問，他從來未曾在乎這個年輕人在店外的徘徊，即使他不曾帶來過任何利益，但他的執著讓他感動。“不用了，我沒事。謝謝。”終於平息了噁心感，他擡起頭微笑，然後，在晨曦中，在老闆楞在那個笑容中的片刻寧靜裏，擦身而去。
——未完——
是甜蜜……還是悲哀呢？我不知道，可是，我想哭~
是不是勞動藏藏太多了啊？？可憐~
BY：夭夭
2003.7.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