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人犯
小雪女
9）
藏馬從家裏出來，眼睛適應不了明媚的陽光而半眯著眼睛。
“你父親還有三十年命。”飛影坐在樹梢上。
藏馬用手掌擋住陽光，看向飛影，露出淡淡的微笑，說：“你怎麼在樹上？這些話還是跟我母親說吧。”
飛影跳下來和藏馬近在咫尺。一陣風吹開，藏馬一頭紅色的長髮，隨風飄揚，飛影伸手撥開被風吹亂的劉海，直視著那雙漂亮的眼睛，心湖蕩漾開來一陣陣漣漪，說不上甜密，讓飛影露出一抹似有似無的微笑。
“你笑起來很好看，應該多笑笑。”藏馬開玩笑的說。
飛影收回手，冷哼一聲，便遞給他一張報紙。報紙頭條便是連環解體案水落石出，兇手的樣子被登在報子上。藏馬認出他就是黃泉，那個成功卻空洞的男人。雖然他犯下滔天大罪，可誰又知道他內心的恐懼呢？藏馬習慣性的笑起來。
“你要去哪里？”飛影突然問。
“隨便吧，找個地方睡覺就好。”藏馬揉揉眼睛。真的累了。
飛影要鑰匙，開車，把藏馬送到了他的別墅。藏馬早就在車子上睡著了，靠著玻璃窗戶，睡相很是可愛。飛影停下車子，趴在方向盤上看了很久，才把他抱進別墅，放在鋪了羊毛氊子的沙發上。藏馬睡覺的時候，喜歡卷著身子，表示他生活在寂寞中。飛影伸手覆蓋在藏馬的額頭上，試圖看看這個人夢，可是他卻無法進入夢境。飛影暗自笑笑，他早就知道自己命運曲折，可從來不曾想到自己會陷到這樣孽緣中。怪不得雷禪說自己是忌子。
飛影想起他離家之前和父親雷禪談的條件。
“你真的要離開這個家？”雷禪站在門口。
只有十二歲的飛影血氣方剛的瞪著父親，說:“我不要一生關在這裏。”
“好，我可以放你走，可是你必須承諾一件事。這件事是為了你的家族而做，只要你做了，那麼你就盡了作為家族的本分。天大地大，就任你翱翔，沒有人會阻止你。如果你做不到，那麼你終究會被帶回來。”
“什麼事？”飛影瞭解他家族的勢力。
“在我有生之年，占卜家族的宿敵會出生。我無法找到他，如果你找到他，把他殺了。只要你做到了，從此你就自由了。”
“好。你不要忘你說過的話。”
飛影從回憶回到現在，他注視著藏馬的睡臉。
——殺了你，我就能永遠脫離我的家族，得到自由。可是……
手機突然響起來，藏馬睜開眼睛，入目便是飛影的臉，患有輕微低血糖的藏馬迷迷糊糊，伸手摸著飛影，展露著燦爛的微笑，然後親了一下他的臉頰，說：“媽，早安。”
聽到這句話，飛影差點沒有被氣死。這個人平時聰明伶俐，現在倒迷糊的把一個男人當成了媽媽，豈有此理！
藏馬的迷糊只持續了半分鐘，接下來又劈頭一句：“飛影？你怎麼在這裏？”
飛影再一次被打敗了，他站起身子，也懶得和這個低血糖的糊塗蛋解釋什麼，賺了一個吻其實也不錯。
手機還在響著。
“你好。”
“藏馬……你父親還好嗎？”幽助的聲音很疲倦。
“還很虛弱，不過生命到保住了。我看了新聞，你們……”
“藏馬，你在哪里？”幽助突然哭起來。
“幽助，你怎麼了？你在哪里，我去找你。”藏馬跳起來，準備出門。
“我在你房子門口。”
藏馬掛了電話，就匆匆告別。飛影也沒有阻擋什麼。只是有些酸酸的味道在心裏一閃而過。
幽助坐在房子前面的台級上，頭埋在膝蓋裏面，身體在顫抖，藏馬聽見了他的哭聲。認識了幽助的人都知道，這個人是個英雄流血不流淚的真漢子。如今聽見他的慟哭，看見他的眼淚，藏馬怎能不心酸。他蹲在幽助面前，面帶著瞭解的微笑，說：“幽助，沒事的，沒事的。”
幽助也顧不得什麼面子不面子，一把抱著藏馬的肩就大哭起來，口裏斷斷續續的念著：“桑原死了！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我好沒用，我不知道我在幹什麼！”
“幽助，你說什麼？桑原死了？你不要這樣，慢慢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
幽助抬起頭，眼淚氾濫，面色憔悴。
藏馬為幽助泡了茶，幽助也稍微鎮定下來，他臉上的淚痕還在。他癱坐在沙發上，述說著昨天的事情。他說起昨天他和桑原在跟蹤車上聊天，然後黃泉就有了動靜，然後他就是什麼都不記得了。後來，才瞭解到是刑警隊的幾個探員在跟蹤的時候，被黃泉發現了，黃泉用計謀逃脫，後來一家旅店的店主報警，說是聽到槍聲，他才帶著刑警大隊沖進去。
“可是，我覺得我的記憶有些錯亂。”幽助抱著腦袋，很痛苦的說：“桑原一直跟在我身邊，他什麼時候到那旅館的，又是為什麼被槍擊的，我卻什麼都不知道，而且刑警隊裏面沒有人知道。你不覺得很詭異嗎？”
藏馬尋思著，難道有人對幽助用了催眠？為了證實，藏馬決定對幽助進行催眠，已瞭解更多潛在他的神經裏面，而他意識所不知道的事情。藏馬把他的想法告訴幽助。幽助也覺得這是一個辦法，便答應了藏馬。然而藏馬也沒有意思要現在就進行，看著幽助滿眼紅絲，便知道他已經很久沒有合眼了，然而現在要他睡覺也是不可能的，只能騙著他，要他複下安眠藥。
等幽助睡了，藏馬才對窗外的人說：“進來吧。我泡了茶。”
飛影從窗戶進來，毫不客氣地拿起茶杯就喝起來。第一次進來品嘗了藏馬的茶，就很喜歡。藏馬眉頭緊鎖，在思考問題。
“你不會找到什麼。他現在的情況已經是瀕臨崩潰。”
“你說什麼？”藏馬的語氣聽起來很危險。
飛影抬眼，看見藏馬憤怒的樣子，不由從心裏打個寒顫。但，很喜歡這樣的藏馬，非常危險，但是很迷人。
“他被人用了強大的控心，精神已經受到了很到的創傷，如果你對他用催眠，就等於對他的精神再一次衝撞。”
“你怎麼知道？”
“你不是已經知道我的來歷了嗎？”飛影反問，迎來藏馬一記憤怒的眼神，便說：“我們家族的讀心，就是現代醫學所說的催眠。我們運用的是古老的辦法，這種辦法比起現代醫學更加有效。這個人的心智被人強制清洗了某些記憶，又強加了一些記憶上去。再加上這個人的意志特別強，所以受到的創傷就特別深。”
藏馬從飛影的言語中，也料到對幽助用讀心的飛影的家人。藏馬不動聲色，把話題扯開，說：“那我可以做什麼？”
“什麼都不要做，給他時間修養。”
“那就照你說的。畢竟你比較熟悉。”
藏馬話中話，飛影怎會聽不明白，藏馬想必是想到了這件事和自己家族有些牽連。飛影心裏早就知道是何人所為，也提醒過他不要太過分了。
桑原的葬禮轟轟烈烈的舉行了。他的死樸素迷離，警察局裏面沒有願意提及，他姐姐在雪萊的攙扶下參加喪禮，她沒有哭，只是有些神不守舍，一直抽著煙。雪萊倒是哭得停不住，反倒要姐姐來安慰。瑩子也是一旁安慰著。幽助和其他五位同僚抬著桑原的棺木，從靈車出來。牧師為了桑原念著禱告，幽助筆直的站著，面無表情，只有一行淚無聲無息的流著。藏馬來了，他站在遠處了看著。喪禮結束後，桑原的姐姐當眾摑了幽助一掌，然後揪起他的衣領，在他耳邊說了話，然後就撲在他肩上哭泣。
雪萊已經哭幹了眼淚，她站在藏馬面前，對他說：“藏馬先生，我想跟你請假。我想回家一趟，過些日子再去上班，可以嗎？”
“可以。你回家散散心，不要想太多了。”
雪萊很勉強的笑了笑，便和瑩子一起乘車離開了。藏馬看著那弱小的背影，衷心祝福著雪萊幸福。幽助的一邊臉被打腫了，心裏倒是痛快，他心裏有愧，卻沒有人罵他，沒有人打他，所有的人都在安慰他，都很體恤他，可是要他不是體恤，他要的就是這麼一巴掌。
藏馬走過來，對幽助說：“臉還痛？”
“不。”
“大姐跟你說了什麼？”
“她說一定要找那個烏龜王八蛋，桑原不能死得不明不白。”幽助咬牙切齒的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