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倫5




靜言




大唐帝國京城--長安。 


原為隋朝首都的大興城,自唐創立之後易名為長安,並經過歷代帝王的增修擴建,其規模堪稱輝煌宏大,而格局之嚴謹也是歷朝所罕見。 


縱橫交錯的街道把長安城構成一個棋盤形,整座城市佈局嚴密而又整齊、勻稱,這些街坊同皇城一起拱衛著巍峨神聖的宮殿。 


皇宮大致上可分為三大部分--太極宮,大明宮,興慶宮--合稱為「三大內」。 


太極宮為帝王和其后妃、皇室子孫主要居住和活動的地方。 


大明宮為皇帝處理政事、百官朝集奏事,或是舉辦宮宴、遊玩之處,因位於太極宮之東方,故又稱為「東內」。 


興慶宮則為皇族血親府邸所在,宮內所設的園林區種植大量的花草樹木,其中又以牡丹最負盛名,素有「國色天香」的美譽。 


至於街坊民間,由於胡漢的分隔並不明顯,所以在長安城裡時時可見胡人穿梭其中,形成歷代罕見的種族混居情形。 


或許更是因為此原因,才使得長安成為名傾一時的繁華富庶大城。 


長安城由朱雀大道從中劃分出東南和西南兩街坊,位居東南方者稱為「東市」,多為漢人所居住之地,販賣的貨物也以東方精緻物品為主,例如:飾品,絲綢,瓷器,玉器等等;而位處西南方者稱為「西市」,此處胡漢雜居,貨物自然深具西域特色。 


除了西域良馬之外,編織美麗的地毯,華麗的寶石,罕見的毛皮,珍貴的藥材等等,亦是應有盡有。 


因為匯集了東西兩方的各項精品和人文精粹,所以才會在長安迸射出輝煌的光彩,使得大唐帝國繁華的聲名遠播,散發一股蓬勃的生命力,交織成富麗堂皇的璀璨歷史。 



--望月懷遠--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 
情人怨遙夜,竟夕起相思。 
滅燭憐光滿,披衣覺露滋。 
不堪盈手贈,還寢夢佳期。 
--唐•張久齡-- 



三年後。 


寧王府內院,疏蕖閣上。 


一道行影孤單的纖瘦身子正背對著滿室的華麗擺飾,藉著敞開的窗櫺仰望掛在夜空的明月。 


他倚坐在躺椅上,伸出白藕般的臂膀垂掛窗櫺邊,螓首側在一旁,若有所思地默默凝望著,表情忽而淡漠忽而哀淒,叫人猜不透其內心的感觸,他的眼眉中總是帶點淡淡愁緒。 


「……郡主,夜深了,已經過末時,再不睡天就要亮了,這樣對您身子不好……」 


蔚兒苦口婆心的勸著,她已經連續勸了半個時辰了,卻怎麼也說服不了倚在窗邊沉思的人兒。 


「郡主,求求您聽聽蔚兒的話吧!若讓王妃知道您這麼晚還沒安歇的話,奴婢會被責罵的,郡主……」 


「妳先去睡吧!這裡不要妳服侍了。」 


繫悠緩緩轉過身子,望著站在身後的女孩。 


他自從隨著寧王爺來到長安後,就一直由原本是太璿郡主貼身女婢的蔚兒服侍著,她十分忠心且勤快,將他真的當成太璿郡主本人一般盡心盡力地服侍著他,從沒有一絲疑惑和埋怨,也不會碎嘴地到處宣揚。 


或許他和太璿郡主真的如出一轍,因為他來此三年了,莫說府裡的僕傭們沒發現他不是郡主本人,連郡主的親娘--寧王妃都沒發覺,反而病情還大有起色,不但恢復健康,連神智也清楚不少,因為如此,寧王爺原本想藉機讓他回復男兒身分,但卻讓繫悠阻止了,他怕剛康復的王妃會禁不起再次的打擊,所以願意繼續扮演太璿郡主,寧王爺總說這讓他太委屈了,但他卻不知這份偽裝可以帶給他些許的安全感。 


因為他不想再回憶起過去,也不願再當回過去污穢的自己,或許是自欺欺人,但他藉由假扮太璿郡主的身分,可以讓他有個錯覺,認為自己是他人,獲得了重生,所以歆珸並不覺得有絲毫的委屈。 


「郡主,您又再想些什麼?別再多想了,還是快點安歇吧。」 


蔚兒有絲害怕的看著又陷入自己思緒的郡主,每當他露出這番好似不在人間的恍惚神情時,她總是有種他好像隨時都會消失似地的感覺。 


「……沒想什麼,我叫妳去休息就下去吧!別惹我心煩,過一會兒我若想睡自然會睡,妳就別瞎操心了。」 


淡淡的口吻中帶著微微命令的語氣,面無表情的臉上也微微透露出一股威嚴,令蔚兒心生怯意,不敢不從。 


這些年來,寧王爺請了許多知名的西席來教導繫悠,舉凡琴棋書畫、禮儀進退皆一一傳授,或許是如此,三年下來自然而然地培養出一股貴氣和威嚴,與剛到長安時那份畏怯不同。 


而且他是個天資聰穎的學生,短短三年的時間即青出於藍,令所有的西席們拜服不已。 


每當繫悠在彈琴時,蔚兒還真有他就是太璿郡主的錯覺,因為太璿郡主也是彈了一手好琴,而兩人那份空靈縹緲的特質更是相似,蔚兒心裡已經真的將繫悠當成太璿郡主本人了,從不敢有所不敬之處,總是戰戰兢兢地服侍著。 


「是!蔚兒這就下去,郡主……您別嫌蔚兒煩,還是想勸您早點安歇。」 


「曉得了。」 


語罷,繫悠不再理會蔚兒,又轉過身子望著夜空高掛的明月,心思也老早飄至遠方。 


見此蔚兒不再多話,輕輕在心底暗嘆不已,悄悄地移動腳步,推開雕飾精美的房門離去。 


其實,她早知勸不動郡主,因為打從三年前自太湖畔的別苑回到長安後,每到滿月的夜晚,郡主總會整夜不眠地望著明月興嘆,然後暗自垂淚,屢次勸慰都沒用,再遲鈍的人也知道滿月的夜晚一定發生過令他難忘且傷心不已的回憶。 


現今雖不再默默垂淚,但仍是會徹夜未眠地想著他念念不忘的過去。 


『郡主甚少展眉笑過,心裡想必有許多心事,該怎麼讓郡主開心起來呢?』 


蔚兒在心裡思索這三年來不斷困擾自己的問題,踱著沉重的腳步回到自己房裡。 


維持著相同的姿勢,繫悠動也不動地繼續伏在窗櫺邊,眼神是凝望著明月,但心思卻縈繞著一個身影,腦海中念念不忘的人…… 


思念到何時才會斷? 


愛戀到何時才會忘? 


失去本心的靈魂何時才找得回? 


在心靈的陰暗處,有個不斷淌血的自己在哀泣。 


如果愛情可以要得回,為何不將愛情還給我? 


迷失!迷失!迷失!失去本心的自我何時能找回? 


一顆顆晶瑩的水珠沿著嫩白透紅的臉頰滑下,默默地滾落著。 


隨著月牙兒的西沉,東方逐漸出現微亮的曙光,驚醒了沉溺在自己思緒的歆珸,望著那道畫破黑夜的光芒,他彷彿也恢復理智般,開始自我嫌棄。 


「別想了!別想了!怎麼總是學不乖?叫你別再想了……嗚嗚……為什麼……忘不了?別再折磨我了……我…累了……累了……」 


一句簡短的兩個字道盡心酸,繫悠原本活潑熱情的性子,經歷那殘酷的過去和長久的自我壓抑早已消失殆盡,剩餘的只有永無止盡的思念和缺乏靈魂的軀殼。 


「啪啪啪!」 


一陣拍打聲響起,他瘋狂似地不斷伸手打自己,彷彿想藉由此舉來將腦海中的人影驅逐,但是不但沒有將那人趕出思緒,反而憶起往昔…… 


『傻悠兒,怎麼自己打自己呢?』 


午後的書房裡,那人讓他坐在腿上,溫柔的嗓音在耳際之間響起,輕巧的手指拿著沾濕的巾帕擦拭自己略為紅腫的臉頰。 


『因為悠兒太笨讓少爺為難了,所以才……』 


『傻瓜!我從未嫌棄過你啊!更何況你心思慎密、靈巧懂事,怎麼會讓我為難呢?是不是二娘他們又找你麻煩了?』 


『不不不,沒這回事,少爺,您可別去找二夫人,都是繫悠太笨……』 


自責的話語消失在交纏的雙唇裡,好似不願再聽見繫悠繼續責怪自己,他低首封住那粉紅色的嫩唇,輕輕吸吮、舔咬,引起一陣一陣的低喘和輕呼。 


然後藉著粉唇輕啟之際,滑潤的舌尖立即鑽入,不斷與之交纏、繾綣,一股幸福的酩酊感讓繫悠昏昏沉沉地癱軟身子倚靠在身後的厚實胸膛上,白皙的藕臂亦無力攀附在他的頸項上,承受著溫柔且又甜膩的吻。 


『悠兒……』 


大手滑進衣襟,尋找著胸前粉嫩敏感的小茱萸。 


『啊!少爺,不要……』 


抓住那不安分的大手,繫悠紅著小臉推拒著,現在才剛過午後時分,怎麼就開始這令人難為情的行為。 


『還……還是大白天的,少爺,不要……』 


但執拗的大手依然不肯放棄地繼續挑逗的動作,輕輕拉著那小巧粉嫩的紅果揉捏著,另一隻大手則悄悄地解開腰帶,慢慢往下滑進褲子…… 


『啊啊……不……不可以……』 


身子已經完全沒力地倚靠在那胸膛上,除了腦中殘存的理智還發出警戒之外,已沒有其他任何能夠阻止的力量了。 


『我會讓你說可以的……乖乖別動……』 


滑溜的舌尖鑽進繫悠敏感的耳朵內,沿著耳廓慢慢舔弄著,那種濕濡的感覺刺激了繫悠體內的情慾,讓他更加難耐地發出抑制的呻吟。 


『嗯嗯……唔……嗯啊……別……』 


無力的喘息低語阻擋不了大手的攻城掠地,很快的,原本整齊的衣衫已經被解開大半,不但薄嫩的胸膛外露出春光,連白皙纖細的大腿也慢慢被敞開,顯現出那淫糜的嬌嫩地帶。 


粗硬的手指悄悄地滑進幽谷,尋探著火熱的內襞,此舉讓繫悠發出更動人的嬌吟聲,甚至不由自主地收縮著被探索的菊穴,使得探訪的侵襲者更加深入內部的柔嫩。 


另一方面,繫悠的檀口也正因深入咽喉般的深吻而被緊緊封住,雙舌互相捲動交纏,連氣也快喘不過來似地深深需求著彼此,繫悠完全忘了反抗,陶醉在這炙人的吻中。 


『悠兒……悠兒……』 


一聲聲蠱惑著繫悠的呼喊從口中溢出,他愛憐般地抱住這貫穿他體內的男子,隨著古老的律動感受著深厚的愛意…… 


騙子!騙子!他從未愛過自己!他只是利用他達到報復的目的,根本未曾付出過真心! 


繫悠抱住顫抖不已的身子,一遍一遍地在心中警告自己,千萬不要再自我欺騙,那人根本就沒有『心』,再眷戀過去只會徒增感傷…… 


理智上很清楚,但隨著回憶而感受到情慾的身體卻怎麼也平靜不下來,歡愛的感覺深刻地劃進腦海裡,縱然不願再憶起,但生理上的反應卻忠實地表達他的渴求。 


渴望人體溫暖的欲求在體內流竄,光線微亮的房裡,孤單抱著自己的身影看起來更加淒涼,繫悠雙手緊緊捉住臂膀,連指尖都深深插入臂膀子裡也絲毫不覺得痛,他只一昧地克制慾念,壓抑住一直竄高的情感,不讓自己屈服在那低下的慾望。 


可是……淚水卻掩飾不住地沿著清麗的臉龐一直滑落。 


那無聲的哀泣令人不由得感到心酸,其倔強的個性也在此情況下表露無遺。 





發出噠噠噠噠聲的馬車慢慢走在石板舖設的路上,車頂上懸掛的錦幟若沒顯示出坐在車內人的尊貴身分,其車身上華麗的裝飾和兩旁眾多的隨護也可讓人得知,馬車裡的人非富即貴。 


眾人紛紛避開車道,讓出路來,畢竟長安是天子腳下之處,有許多皇親國戚居住此地,那可是平民百姓們得罪不起的。 


「歆珸,妳的精神好像不是很好,臉色十分蒼白……若真有什麼不適之處,可要照實說,倘若因為太過逞強而病倒,那娘可是會心疼的。」 


一雙柔弱但卻溫暖的手撫上繫悠毫無血色的臉頰,寧王妃憂心悰悰地看著坐在身旁的繫悠,語氣亦露出關心。 


「沒什麼,只是因為坐在馬車裡覺得有點顛簸,所以感到頭暈,沒有大礙的,您別太操心。」 


聞言趕緊露出一絲笑容,繫悠不希望讓寧王妃察覺他內心的浮動,縱使因整夜未眠而精神不濟也不敢稍露出疲憊的神態。 


「頭暈嗎?那要不要叫馬車回府?娘都忘了妳的身子虛,禁不起坐馬車的。」 


寧王妃拿起手絹,沾點放置在馬車上備用的水,輕輕地擦拭繫悠的額頭,希望能稍稍減輕一些不適。 


「不用了,娘。咱們現正要進宮向太后請安,倘若讓太后等久了可不大好,更何況我也好久不曾跟太后請安了,只是小小的頭暈不需要太緊張,待會就沒事的,還是趕緊進宮比較重要。」 


繫悠強撐著笑容,不希望引來更多擔心。 


「說的也是,總不好叫太后等。不過,歆珸,妳也不要太勉強,若真的不舒服還逞強進宮,太后知道的話也會生氣的,她可是最寵妳的人呢!」 


「我曉得的。」繫悠邊向寧王妃保證自己無恙,邊伸手撩起小窗的簾子,看看是否快到宮城大門。 


不經意地望著街上來來往往的人潮,眼瞼略提,神情恍惚……他又想起往日和那人共遊市集的回憶了。 


突然,一個熟悉的身影印入瞳眸中…… 


繫悠心中猛然一悸,趕緊拉開半敞的簾子。 


是……是他……嗎? 


滿心期待卻又緊張萬分。 


他睜大眼眸搜尋著人群中的身影,在哪裡?方才所見到的人在哪?心急的來回張望著。 


「歆珸?妳看見什麼了?臉色怎麼那樣難看?」寧王妃奇怪他的舉動。 


「啊?沒……沒什麼!」繫悠立刻遮掩浮動的情緒,露出平日溫婉的微笑,「只是見著一個外貌彪悍的胡人,心裡有些害怕……」 


「是嗎?那就別看了,外邊那些人也沒什麼好看的,妳既然覺得頭暈就該好好躺著休息,來,靠在娘的腿上歇一會,看會不會舒適些。」 


「多謝娘。」繫悠將頭緩緩地靠過去,感受到那份柔軟,心裡不禁地充滿暖暖的感動。 


「謝什麼,傻孩子!」寧王妃慈愛地輕輕撫著繫悠的髮絲,撥正髮髻上的簪子,那金步搖發出叮叮噹噹清脆的聲響,一聲聲敲進繫悠的耳裡,心中也像那金步搖的擺動似地忐忑不安,不由得又想起方才那道背影…… 


真的是那人嗎? 


是又如何? 


不是又如何? 


那人……合該是與自己再也毫無關係才是…… 


紛亂的思緒怎麼也理不清,再也無法隱藏那份埋葬三年的思念,整個思緒裡縈縈繞繞都是那人的身影…… 


馬車經過鬧市來到筆直寬廣的朱雀門街,緩緩地進入宮城的承天門。 


門內就是大唐帝國的皇城禁地,高高聳起的城牆宛如象徵不可侵犯的權威,阻隔了一道若有所思的視線,那道視線彷彿想看穿馬車的簾子尋找車內的身影,顯得既熱切又深沉……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