傀儡迷宮



緋夜殘

  如題目所示意,這個關於幽游白書的同人,主角當然是藏馬……同樣也是耽美同人。若不接受者看到這裡就請出去吧。
  繼續申明,我不接受任何辱罵的言論。

  不喜歡的人請馬上離開,謝謝合作。

  *****

  展開透明的羽翼,翱翔蒼藍的透明天際。

  伸手,渴望自由的心情,從不曾因為歲月無情的消失而煺色。

  被拘禁在籠中的天鵝,昂起高傲而優美的頭顱,可是,何時,才能重新投向那自由的蒼天。

  「…你渴望着什麼」冥冥中,不可思議的對話在繼續。

  「不知道……」宛若夢中的囈語,深邃而又朦朧,甚至夾雜着一絲怨怒,

  「既然無法實現,你又何必問呢?」

  世界,是不是總那麼無趣。

  太過安寧,太過平靜。

  既然如此,製造出一些混亂又如何。

  *****

  「喜歡你……」在蕩漾着連天地萬物都黯然失色的絶美微笑下,輕柔的緩聲在耳邊迴蕩,猶如魔法一般令自己無法動彈。 「飛影……喜歡……很喜歡你……」

  指尖絞入猶如血液般緋紅的髮絲中,輕柔的將那張連女駭子也比不上的清秀臉龐拉進自己。

  看著那張猶如嬌艷盛開的薔薇花瓣一般的笑容,恍惚間,竟有些在夢境中的迷惑。

  是何時開始的?

  自己也不知道。

  也許是在對上那雙任何珍貴的寶石也比不上的碧綠瞳孔,就已經無法自拔的沉陷其中。

  自甘墮入。

  不可抑制的淹沒於那幽暗的碧潭。

  無法逃離。

  ******

  「幽助,飛影,桑原……喜歡他們,是因為,所謂的友情麼…」

  緋紅的髮絲迎風拂起,撩過藏馬俊美的容顏,纖長的手指優雅放下手中的書籍。

  「無趣的,人類的,‘感情’。」

  藏馬回過頭,衣櫃上的鏡子清楚的顯現出那張絶美的臉龐,白皙的幾乎透明的肌膚,礚艷的緋發,翡翠般的碧瞳。

  那是一種任何人都無法拒絶的,屬於妖狐的魅力。

  空中一道流星划過,耀眼的光芒在對面的鏡子中反射出一抹異樣的光芒。

  金色的混沌,不可捉摸。

  翡翠眸子中猛然間清楚的顯現出閃爍的金色異光,那是,永遠無法消抹的,自己曾經的‘存在’。

  藏馬輕輕低頭,看著自己白皙的手,他的嘴角勾勒出一道完美的弧度,輕笑,「對了,我現在…是人類。」

  一聲清脆的破碎聲,

  鏡子碎了,無數透明的玻璃碎片折射着不同的月光,在鮮艷的血色中顯現。

  舔舐着手上泉湧而出血液,藏馬那雙變色的金瞳中,異樣之光更加深邃而妖魅。

  「我,是人類‘南野秀一’。」

  風拂動,而那一襲黑影,早已悄然站在窗檯上,沉默了半晌。

  而藏馬輕笑着,坐回書桌前,纖長的手指輕然翻過一頁潔白的書頁,漫不經心的抬頭看了那黑影一眼。

  「飛影,你不用再來了,我絶不會回魔界。」

  頓了頓,藏馬低下頭去。

  「南野秀一,愛他的母親。」

  沒有人回答,只有頁面拂動的聲音在沙沙做響。

  只是,那襲黑影早已消失不見。

  憎恨你心中還有別人的存在,自己並不是你唯一所重視的人。

  嫉妒……

  為什麼我會有這種感情?

  不明白,只知道心中這種從不曾顯露的污濁幾乎會把自己逼瘋。

  不,我早就已經瘋了。

  為那只狡猾的狐狸而瘋狂。

  ******

  曾經的時候,我一直確信,自己所擁有的親情或是友情足夠令自己堅強或幸福。

  回過頭來,我才發現,

  或許事實並非自己所想像的那麼簡單。

  還是,這從頭至尾都只是一個完美的陷阱,如此而已。

  妖狐的藏馬在陷阱中蛻變為了人類的南野秀一。

  愉悅的陽光在蒼藍的天空閃耀着,炫耀自己的強大與光芒。

  真的是個好天氣,

  很好的天氣,

  好得令人憤恨。

  緋絲在清爽的晨風中舞動,自然,美麗,誘人,引來無數遐想。與之不相稱的,是那張清秀臉龐上無以倫比的哀戚和悲涼。

  瘦弱的肩膀壓抑着微微顫抖,些微潤濕卻強忍不願落淚的碧綠深瞳,因被咬緊而顯得發白的下唇。

  被眾親友包圍着安慰的南野秀一更顯得瘦小,彷彿馬上就會消融在空氣中一般。

  而他真正交心的朋友,卻只能遙遠的看著。

  「怎麼這麼突然就……」幽助哭喪着臉,唉聲嘆氣的,他還是無法適應這種情況,「南野志保利前一陣子不是還活得好好的嗎?」

  飛影瞥了幽助一眼,一言不發,準備走人,卻因為幽助下一句話停了下來。

  「耶?黃泉?你怎麼來了?」

  黃泉?他來幹什麼!

  絲毫不注意妖氣微漲的飛影,黃泉的注意力已經完全放在遠方那緋紅的身影上。

  藏馬因為意識到黃泉的妖氣而向這邊投來遠遠的一瞥,卻馬上又被眾親友的身影擋住。黃泉輕輕嘆了口氣,

  「雖然是假裝,可也真夠像的……真不愧是隻老狐狸。」

  口氣中多少含着一點嘲諷。

  「你什麼意思!你是說藏馬對志保利的感情全部都是假的?他的悲傷是裝出來的?」幽助下意識面對著轉身黃泉,憤怒由空氣傳遞而來,「黃泉,雖說你是藏馬的老朋友,可也別太過分。」

  面對著幽助的質問,黃泉只是溫文的一笑,「也不全然是這樣。」

  「硬要說清楚的話……只是藏馬深信自己‘應該’為志保利的死感到悲哀,所以他才能夠盡情的悲傷,如此而已。」

  //妖狐藏馬是一個演技高超得連自己都能被騙過的人//。

  「我……不太懂你在說些什麼。」幽助狐疑的看著黃泉,猶豫着下一步應該怎麼做。

  黃泉依然是那種溫文儒雅的微笑,「不懂也好,你就忘了吧,」他轉身離開了。

  風中,傳來只有他自己才聽得見的低呤,

  「其實……」,

  「就連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在說些什麼」

  或許只是下意識的,基於報復的心理,因為某種嫉恨而建立的扭曲的感情。

  ******

  被剪落羽翼的天鵝,被迫混雜在庸俗的群鵝之中,即使如此,飛禽天生的高傲卻不曾減少。它一直確信,與庸俗的鵝類不同,自己是天鵝。

  高傲的,美麗的,清雅的天鵝。

  就這樣過了許多年,它突然迷茫了,自己到底是什麼。

  絶對不是與鵝類那般庸俗的,

  但如果說自己真的是天鵝,為什麼自己無法翱翔那蔚藍的天際。

  自己……到底是什麼?

  「我是藏馬,雖然一直以南野秀一的身份生存着,我卻很確信,我並不是他。他只是一個還沒有來得及出生就被我奪取了生命的人類小孩而已」。

  就如自己曾經對黃泉這麼說過,我確信的自己是藏馬,妖狐藏馬。

  這麼說了以後,自己卻在不自覺之間猶豫了,

  「我真的只是藏馬嗎?」

  「妖狐藏馬與南野秀一,南野秀一與妖狐藏馬,藏馬與秀一,秀一與藏馬……到底誰,才是真正的自己?」

  或者說,「誰能夠告訴我……我到底是誰?」

  ****

  寂靜的夜空,群星閃爍,火妖又踏進了,因為主人的存在而一直保留着淡淡清香的房間。

  卻看不見如同往常般迎接自己的溫柔笑臉。

  赤瞳在不大的房間內搜尋了一圈,定格在某個角落。

  坐在自己的床上,藏馬將自己身體縮成一團,雙手緊緊的摟住雙膝,無生命力的緋發若有若無的飄起,翡翠中一片茫然,深邃不見底的空洞注視着某個方向。

  飛影順着藏馬的視線望過去。

  那是桌面上的一個相框……那是南野秀一與志保利在無數櫻花散落下幸福的笑臉。

  暮然間,一顆淚珠透過那碧綠的深淵席捲而出。

  「藏馬……」

  飛影從來不懂得什麼叫安慰人,他現在有些茫然,雖然這個場面讓他覺得尷尬但他還是說話了。

  「你再怎麼想,那個女人也不可能回來了。」

  無論誰聽見這句話都會火冒三丈。

  火妖這種人確實不會說話,但這句話確實是他想安慰人——雖然絶對不可能有人聽得懂。

  只是,說的人與眾不同,聽得懂的人當然也不是凡人。

  藏馬輕輕一笑,站了起來,面容又恢復了往常那樣溫和不變的微笑。

  卻是令火妖最不喜歡的神色。

  永遠不會有任何波濤起伏,彷彿帶著一個面具的微笑。

  「你的意思是——她不可能回來,因此,‘我不要再悲傷’,對不對?」

  藏馬頗有些無奈的嘆息,「飛影,你還是這樣不會說話。」

  「囉嗦。」

  從鼻子哼出一聲,飛影還想說什麼,卻突然覺得眼前有些朦朧。

  他向前走了幾步,那突如其來的睡意卻席捲而來。

  該死的。

  又上當了。

  飛影咬牙切齒的想著,卻終於還是敵不過逼人的睡意倒了下去。

  最後硬撐的意識中,他恍惚向着面前微笑依然的藏馬伸出了手。

  該死的面具。

  那手中,卻只抓住了空氣。

  一場空。

  低眼看著昏迷在地面的飛影,碧綠的眸子中卻再也不復往昔的溫和,儘是冷然之色。

  纖長的指尖中,不知何時綻放開了一朵樸素的白花。

  乳黃色的蕊心,

  素白的花瓣,

  碧綠的葉子,

  一朵再普通不過的白花。

  只是那撲鼻的芬芳夾雜着淡淡的霧氣,環繞了藏馬一身。

  充斥了整個樸素的房間。

  花在瞬間謝了,彷彿在瞬間用盡了他全部的生命力,迅速的枯萎。

  白嫩的花瓣在下一秒就呈現出了敗落的蒼紫色,碎落成了無數的灰燼。

  「這麼久了,你還是這麼天真,飛影。」

  蒼紫的灰燼從纖長的手指中沙沙落地,而那持着謝花的人,臉上依然帶著淡淡的微笑。

  只是,那微笑卻是他的同伴們從來不曾看見過的妖邪微笑。

  不是南野秀一,而是專屬於妖狐的微笑。

  「那些所謂的朋友,其實幽助,桑原他們,也不過是在把我當作一個工具在利用而已。」

  妖狐輕輕的笑着,金色的眸底卻儘是冷然之色。

  「你太天真了,飛影,你以為人類與妖怪之間真的會有什麼友情的存在?………其實,他們所在乎的工具,只有南野秀一而已。而妖狐藏馬,卻是被他們恐懼害怕的存在。」

  其實我,對他們而言,也就只是這樣的存在而已。

  可是,真正的我,卻還是妖狐藏馬。

  若有一天,我恢復了這樣的身份,他們也只會毫不留情的殺了我。

  「飛影,你知道麼?其實,做人比做妖要困難太多太多。」

  結果怎樣也無所謂了。

  「我受夠了。」

  暮然迴首,才發現自己所走過的千年的道路是如此的漫長,如此令人痛苦。

  憎恨現在溫柔的自己,厭惡現在懦弱的自己,曾幾何時,我竟然學會了「恐懼」。

  害怕現在如此的幸福會在不經意間消逝貽盡,更令人恐懼的是……

  「妖狐藏馬」會在這溫柔的包圍中一點點的消逝,從此不再擁有自己。

  那麼幹脆讓一切都成空。

  沒有了「恐懼」根源,這種可憎的無聊感情自然會消亡。

  召喚來,一片虛無的死亡。

  「飛影…」依靠在窗前,看著依然在沉睡中的飛影,藏馬微微的笑了,

  絶美的笑臉,

  只是那碧綠的眸子中卻是無盡的淒絶哀涼,

  「飛影……你在乎的,究竟是哪一個我?」

  「還是,就連你自己根本也不知道?」

  「算了…所有的一切,已經沒關係……」

  「現在的我,已經…什麼都,無所謂了。」

  窗檯上,席簾拂動依然。

  房間內,清雅依然。

  只是這房間,從此,永遠少了主人的身影。

  那一宛,鮮紅的色彩。

  ****

  「幽助,我突然來了一種不好的預感。」正在遊戲廳瘋狂打機的桑原一陣發呆,等回過神來,抱頭大叫起來,「哇~~~~又死了,好不容易打到這裡的!」

  「你要炫耀你的靈感我是無所謂啦。」幽助的手稍微停頓了一下,又繼續在按紐上忙碌,「不過,要真有什麼事情發生,」

  「我先用靈丸崩了你。」

  我的身體內,始終包容着獸性與人性兩個極端。

  緋紅細絲纏繞,將妖怪的靈魂拘禁着。

  越是掙扎,就越是難以掙脫。

  蠢蠢欲動的獸性被纖弱的細絲束縛着,但那絲線卻是那般的細,脆弱得不堪一擊。

  彷彿在萬丈深淵上,搖搖欲墜,隨時,都將落入那萬劫不復之地獄。

  或許,親手扯斷這束縛自己的絲線,也許就能輕鬆一點也不一定。

  但願如此,

  只是我已看見了那所謂的代價,是如此的令人恐懼。

  沉睡中的火妖被房間中的紛鬧吵醒了,睜眼,就看見了在房間內吵鬧成一團的人群。

  「啊~~飛影你醒了,藏馬呢?藏馬到哪兒去了?」

  「你不是與他在一起的嗎?」

  「是不是你們吵架了?他母親剛剛……你就遷就一下他啊。」

  「藏馬不會想不開去自殺吧?」

  「幽助,你少給我烏鴉嘴!」

  一團亂鬨哄的,有的沒的廢話不理會飛影的意願直闖入火妖的腦海,飛影覺得自己的腦袋幾乎快要爆炸了。

  劍即將出鞘。

  終於,在注意到飛影飛速飈升的妖氣後,眾人很食相的閉了嘴,經過相互的眼神示意後,幽助吞了吞口水,小心的開了口,

  「飛影,藏馬失蹤了……你知道他在哪兒嗎?」

  「……」飛影收起即將出鞘的劍,一臉的冷漠讓幽助他們頓時心升不安。

  「藏馬?」飛影的語氣冰冷得沒有絲毫氣息,一如往常的,火妖冷哼一聲,接下來的話驗證了眾人不好的預感。

  「他是誰?」

  棋盤開始走動。

  就連這,或許也只是整盤棋中一個小小的棋局,沒有人知道這盤棋會如何走下去。

  更沒有人知道,藏馬到底想做些什麼。

  但可以確定的是,

  世界將如那只狡猾的狐狸所預定的一般,開始輪轉。

  

  看著世界在自己手中翻來覆去,就像是永遠也無法成型的泥土,任隨自己隨心所欲,無法自主,直至厭煩。

  可悲的是,直到被拋棄之時,它仍然不理解不清醒不明白,仍然以為是在以自己的意志而轉動。

  或許,愚笨,這樣對它來說才是最好的結局。

  ***

  「人界那裡亂成一團。」聽完部下彙報的黃泉如是說著,封閉的雙眼,卻仍然以鋭利的眼角餘光投向這次事件的始作俑者。

  「是嗎?」作為罪魁禍首的狐狸就坐在那裡,呵呵的笑着,彷彿在談論某件事不關己的無聊小事。

  緋紅的髮絲順着白嫩的頸部垂落,嬌好的唇瓣微微翹起,藏馬纖細的手指輕輕絞起一絡鮮紅的血絲,翻轉,又鬆開,任隨血絲落入那白皙透明的頸,形成極為強烈的反差,卻並不讓人覺得不配,相反,牛奶中的血絲帶給人一種妖魅而難以抗拒的誘惑。

  「也許是徒勞無功,可是我還是想問一問……」黃泉抿着薄薄而有稜角的嘴唇,或許帶著那麼一點些微的不悅,

  「你到底想做什麼?」

  ****

  「你在渴望着什麼?」冥冥中的兩個統一而又分離的靈魂,仍然是不可思議的對話在繼續。

  「不知道……」宛若夢中的囈語,深邃而又朦朧,甚至夾雜着一絲怨怒,

  「既然無法實現,你又何必問呢?」

  ****

  「何必?」狐狸宛如深潭的碧綠瞳孔直視着黃泉緊閉的雙眼,即使無法看見,黃泉仍感覺到陣陣冰冷刺骨的寒氣襲來,

  「既然知道是徒勞無功……你又何必問呢?」

  「說的也是。」稜角分明的嘴角微微向上翹起,黃泉露出了一個自認為完美的冷靜笑容,然而,一絲苦澀在其中一閃而過,或許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卻仍然被滴水不漏的被心思縝密的狐狸悉收眼底。

  諷笑在翡翠碧瞳中略過,可悲的是,黃泉已經失去光明的雙瞳卻無法窺見其中的深邃。

  「當然,」優雅動聽的中性緩聲又在這不大而華麗的房間悠揚,「我來這裡並不是需求你的庇護,只是為了某件事情,某件我無法做到的事情來要求你的幫助。」

  頓了頓,不等對方開口,藏馬繼續說了下去,

  「相應的,我會給予你所等價值的酬勞。」

  「說吧,」黃泉揮了揮手,似乎不想再糾纏下去,「至於什麼酬勞,我沒有興趣。」

  「不,你一定會感興趣的。」藏馬在這裡又停頓了下來,狡黠的碧瞳被搧動的長長羽睫覆蓋了好幾次,狐狸不耐煩的把一絡被風拂到額前的緋絲撩去,

  「我給你……整個魔界。」

  心中或許是有那麼些許的震動,然而多年來周旋魔界政治的能力卻能使黃泉面不改色,他緩緩坐了下來,手臂靠在椅背上,手背支撐去一面臉頰,不動聲色的微笑着,

  「原因?」

  藏馬笑了,微微偏着頭,狐狸笑得危險,笑得狡黠,即使他的微笑與他說的話完全不對稱,

  他以那樣柔和的微笑說出了讓人如墜冰窖的四個字。

  「與你無關。」

  淡淡的薔薇清香飄了過來,那是自己渴求了千年卻仍然無法觸摸的身影。

  高貴,如同神一般。

  膜拜,而不可觸及的對象。

  如今,就在自己伸手可觸的地方。

  明白,自己即將有可能付出太過沉重的代價。

  瞭解,那妖魅的微笑中所蘊涵的危險。

  手,卻仍然不自覺的伸出……

  伸向那地獄深淵……

  「黃泉,什麼都不用你管,只要幫我做到這件事情就好……」

  妖狐妖嬈的微笑宛如絲線般,將黃泉纏繞。

  ***

  「該死。」如此忿忿不平的聲音出自於剛從手術台上下來的火妖,

  「那只狡猾的狐狸。」

  邊如此的說著,火妖便要往外走,全然不理會站立在自己身邊的軀。 「飛影。」軀開口了,或許是帶著些許的惱火,「你去哪兒?」

  如同往常般,飛影以一聲冷哼作為回答,繼續做着自己該做,確切的說,應該是自己想做的事情。

  「飛影!」

  沒有效果,軀又加重了聲音。

  終於,飛影及不情願的停下腳步,再哼一聲,不耐煩的看著軀

  「幹嘛?」

  壓下心頭微微的怒意,軀仍然是一副漫不經心的摸樣。

  笑了笑,她在一旁的座上坐了下來,又慢慢的品了口濃茶,直到火妖按捺不住想飛身離開之時,軀用了一句話就讓飛影回到了原地,

  「你以為……」

  「遺忘花粉的效力……就只有這樣而已?」

  ***

  「你說什麼!」黃泉一個激靈站起身,把藏馬從身邊推開。

  藏馬要求他做的事情是他永遠也想不到。

  也永遠想不通它的意義。

  活了千年的妖狐,他的思想又怎會那樣容易琢磨?

  藏馬的話,令這個魔界之王從靈魂帶出了止不住的顫慄。

  「你瘋了?」

  「瘋?」藏馬在黃泉推拒的手碰觸自己之前,就已經先行飄至一旁黃泉所夠不到的地方,妖狐的微笑在那絶美的容顏上漾起,

  「大概,有這個可能吧……可是,這件事情,你絶對不可以拒絶——你非幫我做到不可。」

  「我不懂……我真的不懂…」黃泉臉上竟然掠過一絲恐懼,「為什麼這麼年,這麼多年來我從來就無法明白你到底在想些什麼!」

  「明白我?」狐狸似有些愕然,卻又放肆的大笑了起來,「就憑你,黃泉?!」

  看著別人在自己手心中掙扎,那是一種無法言愈的快感。

  清楚自己走的將是一條不歸路,明白走過這條路的代價是難以想像的恐懼。我卻並不後悔。

  這畢竟是我自己所選擇的路。

  我心甘情願。

  「黃泉……」妖狐輕輕的笑着,深邃不見底的碧瞳中,強烈的譏諷不言而寓,在金色異光中閃爍,

  「你還真看得起自己啊……」

  「不錯,經過了一千年的歲月,你真的成熟了,比以前更加冷靜沉着。你是魔界三足鼎立的王,擁有了整個魔界的大部分……

  算就這樣,你又能證明什麼?」

  追尋夜月的幼鷹,因為它的自不量力,在漆黑暗夜的空中墜落,失去光明。

  可是…它並不甘心,它需要證明自己的能力,向自己所渴求的光明拍擊追翔。

  終於,勵經磨難,幼鷹成熟了,它再也不會摔得那麼悽慘,再也不會墜落,它以為自己已經足夠強大到追上了明月與自己的差落。

  可惜它忘記了……在自己成熟的同時,月也在同步的增長。月永遠在自己上空,

  它永遠也無法追過月的腳步。

  「黃泉啊,」歷經千年滄桑的悲哀在透明的空氣中晃動,那是無可披靡乞求的絶望與淒切。「古老的歲月是不曾改變而且也無法改變的,」

  「就算歷經了將近百年的磨難那又如何。」

  「別忘了,你在經歷着古老的歲月而日益成熟的同時,我也依然在同樣的古老中存在。」

  「千年的歲月是無法消逝的,無論你如何努力,古老中的差距是永遠也無法彌補的。」

  「難以消抹的距離更是鐵的事實的存在。」

  「你永遠不可能超越我。」

  「更沒有能力,沒有預想,沒有未來,沒有資格能夠成為‘妖狐藏馬’的牽絆。」

  絲毫沒有理會黃泉越來越慘白的臉色,狐狸就這樣毫不猶豫,滔滔不絶的說著。直到黃泉從牙縫中擠出的悶哼聲打斷了藏馬的談話,

  「你最好別太得意了…藏馬。」

  「別忘了,只要我願意,我隨時有能力殺了你。」

  「對。」藏馬仍然就那麼笑着,沒有絲毫的退縮或是畏懼,有的只是碧潭深淵中金色閃爍的嘲諷,「你確實有這種能力。」

  「只是……」

  「你卻沒有這種勇氣。」

  「你自己心裡應該很清楚,在殺了我的同時,你追求了千年的夢想也就將在此刻完全的毀滅。」

  「黃泉啊……如果你真的在乎我,就去幫我完成我所需要的願望。至少如此,我還能暫時至棲在你的身邊。相應的,我自會把整個魔界交付於你的手中。」

  藏馬淡淡的說著,碧綠的眸子毫不退縮的直視着對方的臉。

  那刀削邊尖鋭的冷漠笑容,狠狠刺激着他的對手。

  房間內瞬間是一片沉默的寂然。

  最後的勝利者,永遠只有一個人。

  而另外一個人,注定了,永遠也贏不了他。

  黃泉跌坐在自己的座椅,頽廢垂下頭,虛弱的揮着手,

  「好吧……就如你所願,我答應你。但是……」

  「至少告訴我,你所謂的牽絆,是不是就是你在人界的母親?」

  「…………」藏馬看了看黃泉,深邃碧潭不可探索,抿了抿嬌好的嘴唇,緋紅的身影飄出,遺留下一抹淡淡的清香和,淡淡的話語,

  「或許是吧……」

  軟座上的黃泉慘然一笑,「藏馬,為何我從來都贏不了你?」

  紅色身影靜靜的走出了頽廢敗落的城堡。

  他那曾經為首席軍事長的身份令所有的看守不敢對他有絲毫盤查。

  黑色的魔界,也有紛飛的落葉飄零。

  而那飄零的落葉中,站着一個緋紅的身影。

  魔界癌陀羅的城外,妖狐回頭看著他走出的城堡,默然半晌,

  突慘淡一笑,說不出的陰鬱慘然。

  「……如果,那只針對南野秀一來說的話。」

  只可惜這句話,遠在房間內的黃泉已經聽不見了。

  伸展開纖長的手指,手指間牽掛着無數的細絲。

  指間晃動,被絲線牽掛的娃娃們也隨之舞動。

  在緋絲的牽扯下,傀儡娃娃們在拚命的舞動,

  就像穿著紅鞋的少女,在停歇的同時,也就有‘死亡’的降臨。

  充其量,也不過是某人的棋子而已。

  ***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在百足軀堡中,火妖擺着一張臭臉逼問罪魁禍首的軀。

  「什麼意思……」軀輕笑着,不予否置的搖了搖頭,「去問你那只狡猾的狐狸吧……」

  「軀!」眾所周知,火妖的脾氣不是很好。

  面對飛影不知是無理取鬧,還算是理所當然的追問,軀所能給予的,也就只是事實的真相——如果那可以稱為真相的話。

  「藏馬在消失的同時在你身上使用了遺忘花粉,使你忘記了一切與之有關的事情。」

  「如果這是因為志保利的死亡,而想獨自一人,所以暫時消去你的記憶,我或許還能夠理解。」

  「他想獨自一人,我不會打擾的,為什麼非得消去我的記憶,這能夠理解嗎!」

  面對飛影幾盡爆發的怒氣,軀只有無奈的苦笑。

  果然,那隻狐狸對飛影的瞭解,早已超出了自己的程度。

  不……

  應該是說,藏馬對所有人的理解,都已經超出了任何人相互之間的程度。

  「問題是……」軀示意飛影安靜下來,自己繼續說了下去,

  「在幫你消除遺忘花粉功效的同時,我發現了,在你腦中的另外一片記憶,也被遺忘花粉掩蓋住了。」

  「時間或許還要久一些,但間隔也差不了多少。」

  「這或許並不是愉快的記憶,飛影,所以我並沒有自做主張幫你將其消抹。我只能徵求你的意見,」

  「你是否需要這段記憶?」

  「哼,」火妖仍然是一臉的冷漠,來壓抑着內心幾盡崩潰的爆怒,「那還用說?」

  「那只狡猾的狐狸別想將任何有關與他的記憶在我腦中消抹。」

  簡單,太過簡單。

  輕輕的揮動手指,傀儡娃娃們就在其間自動的飛舞。

  輕輕按下指間,泥土的形狀就改變得面目全非。

  當你發現世界竟然能夠如此輕易的玩弄於股掌之中,當事情的發展世界的轉動全部都按着自己的安排乖乖的輪轉,

  竟然是如此的輕鬆。

  還真是無聊,是不是?

  *****

  後記:其實,風舞暫停,因為我心情不好。

  再加上最近在重新看幽游白書……實在很喜歡妖狐藏馬這個矛盾的人物。

  不過不用擔心,這文大概八章結束。一天若沒以外應該有一章。

  
  我一直確信,自己所擁有的親情或是友情足夠令自己堅強或幸福。

  回過頭來,我才發現,

  或許事實並非自己所想像的那麼高尚。

  在掙脫了一個名為「母親」的單詞後,心中所湧起的,竟不是難以言語的悲傷,而是扯斷束縛後理所當然莫明的快感。

  我開始回想,所有的開始,所有的相逢……是否都只是一個完美的陷阱?

  因為太過完美的陷阱,我只得把它誤認為,這即是我想要的一切。

  ***

  我看著那個女人躺在了血泊之中——那個對藏馬最重要的人類女人。

  血紅色的頭髮在飛舞,漂浮在那寂靜的空間,延伸。

  沉澱在碧綠深潭中的冀望,將所有的未來與希望,全部吞噬。

  緋紅的液體濺落,一滴滴,順着鋒利而閃爍着銀光的劍鋒,順着飽經風霜殺戮的手腕,落下。

  一片迷茫,這就是自己所希冀的?

  這就是自己所期盼的?

  優雅的暖聲從耳際轉來,虛無而飄遠,像是不存在於這個寂寞的黑暗世界。

  焦急中,那狐狸的聲音卻分明夾雜上了幾絲譏諷,

  「你在做什麼?飛影?」

  ****

  火妖從沉睡中驚醒,帶著額際滴落的汗珠,

  「該死。」

  飛影如此嘟噥着,不耐煩的揮去划過臉頰的水滴,

  (〈飛影,我無法消除此次遺忘花粉的功效,封印太強了〉。

  〈唯一的辦法,只能利用催眠的方法在你的睡眠中加以暗示,將記憶片段的支配出來,或許就能揭開遺忘的封印。只是,這樣需要花費很長的時間〉)。

  火妖有些粗魯的揭開額頭的白色布條,邪眼隨之打開,翱翔在整個魔界,徹底的搜尋。

  經過一段時間的努力,飛影不得不放棄,再度經歷過度的失望,白色布條又回到了額際,

  「這隻老狐狸……到底跑到哪裡去了……」

  ****

  黑暗蕩漾中,血紅色的花在其中飄灑,撒落在那一片寂靜無涯的暗黑之中,迷夢在其間消逝,血紅的緋發一絲一絲寥落。

  伸手,捻落一朵飄落於飄渺空間的薔薇。

  妖狐那絶美的臉上,露出了虛無的微笑。

  一個人的影子在成型,那人沉睡着漂浮在空中,他身上所凝聚着的生命力從那美麗而龐大的花束中襲擊而來。

  靜靜着飲着纖細的手指中所持有,濃郁的香茶,猶如碧潭般深邃的瞳孔中,金光閃耀,漫不經心的凝望着那逐漸實體化的黑影,似乎,在等待着什麼的出現。

  「藏馬,好久不見。」本應該很久以前就消逝的聲音卻在這裡不合適宜的響了起來,帶著微微的諷刺,「你還是老樣子……或者應該說,從來就不曾改變。」

  「恩,」藏馬淡淡的回答着,仍然漫不經心的品了一口濃茶,「說起來…也不算很久。」

  「從你想殺我那時候開始……」

  「鴉。」

  「說的也是。」猶如閃電般的紫瞳依舊如以往般放肆的輪轉在藏馬身上,那張除去面具後的俊美臉龐上意義深邃的微笑也依舊,稍微舔了舔剛形成的手指上還在滴落的水滴,

  「即使現在,我的想法仍然沒有改變。」

  「在那場比賽並不完全的殺死我,還將我的靈魂封鎖在吸血植物之內,然後,現在又將靈魂釋放,並利用肉類植物為我製造的軀體。」

  「這樣,對你來說可是很危險哦……藏馬……」

  已經被蛇盯住的青蛙,卻自以為是那條危險的毒蛇。

  是不是愚蠢的太過可悲。

  「也許是……」藏馬此之前並沒有再看鴉一眼,再度輕啜了一口香茶,優雅的放置在一邊的石凳上,他站了起來,金光閃爍不定的碧瞳直視着滿身危險氣息的鴉,沒有任何表情,「不過……」

  「讓你復活,只因為我也有我的想法,如此而已。」

  *****

  緋紅的液體濺落,一滴滴,順着鋒利而閃爍着銀光的劍鋒,順着飽經風霜殺戮的手腕,落下。

  為什麼要這樣做?

  自己到底想要什麼……

  為什麼控制不了自己?

  自己到底期盼什麼……

  那熟悉的聲音飛過自己的耳邊,聲音的主人在冷冷的笑,只是,誰也看不出那樣溫和的笑容中,究竟為何透露了冷漠。

  「你在做什麼?」

  這還真是一個難以回答的問題耶……

  不是嗎。

  //妖狐藏馬是一個演技高超得連他自己都被騙過的人//。

  所有人都最好牢牢的記住這一點。

  ***

  百族軀堡中,所有的妖怪都在快速逼開中心的颱風眼,以確保自己能順利活着看見明日的太陽。

  偏偏,就是有人那麼不怕死的往肇事者的方向走去。

  在目所能及的範圍內,強大的妖力放肆的在整個區域內幽蕩,軀將自己所能看見的全部妖怪打的淒悽慘慘,完全沒有停頓的意思。

  也許該算能存活下來的妖怪運氣好吧。

  來者的一個微笑,一句輕柔的話語,就讓軀收回了全部的妖力,讓還能殘存的妖怪們得以逃出升天。

  「你好像很不開心呢…軀?」

  「……」軀倒坐在自己的座椅上,斜眼看了看彎腰拾起一張飄落在地面的文件的擅闖者,哧鼻以之,「我不開心的原因,你應該最清楚吧,」

  「藏馬……」

  面對軀毫不留情的指責,狐狸只是笑了笑,順手把撿起的紙張放置在旁邊的桌上,便打開了另外一個於其毫不相關,但又有着絶對聯繫的話題,

  「我們來交換一個條件如何…軀?」

  ****

  「分裂的兩個靈魂…你們渴望着什麼」冥冥中,不可思議的對話在繼續。

  我渴望找回自己。

  「不知道……」宛若夢中的囈語,深邃而又朦朧,甚至夾雜着一絲怨怒,

  「既然無法實現,你又何必問呢?」

  所以,由我自己親手來實現。就算,用盡所有卑劣或是讓人無法忍受的手段。

  就算,拋棄一切!

  ****

  當那優雅的聲音緩緩吐露出自己的目的的時候,軀已經鬆開了支撐着頭部的手,抬頭緊盯着發出音源的地處,薄唇微啟着,似乎無法閉攏,毫不掩飾自己的驚噩,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藏馬。」

  「當然。」如花般的笑顏在妖狐絶美得如夢似幻的臉上漾開,「我所說的每一個字,我都清清楚楚。」

  紅得艷麗。

  紅得妖艷。

  一個傾國傾城的妖狐。

  一個在千年的時光中耗盡自己靈魂的妖狐。

  一個無論是男人,還是女人,都會為之瘋狂的妖狐。

  ——妖狐,藏馬——同時也是南野秀一。

  軀靜靜的看著藏馬,看著那雙深邃而無法探索的碧綠深潭,似乎想從裡面探出一點有用的信息,

  當然,她失敗了。

  當已經能夠很好的消化自己所聽到的錯愕後,軀重新懶洋洋的垂下頭,看來對藏馬的提議並不怎麼感興趣。

  「如果說我答應了你,我又有什麼好處呢?即使不說這個,這件事對你而言也並沒有什麼有益的幫助,你又何必需要如此的作法。」

  「……」

  隨着拂過的微風,纖細的手指稍稍整理了一下頸後微亂的緋發,藏馬並沒有看著軀,並好像有些答非所問的,又說了一句讓人有些莫名其妙的話語,不,或許對軀來說是明白而又清晰的回答,

  「找回自己,代價卻是消抹去過去的存在,很可悲……是不是?」

  「只是,我卻不會後悔……反正,這也只是一種極端無聊而開始自我虐殘的方式而已。」

  藏馬在這裡頓了頓,又將話題回覆到先前的話題中,

  「至於你,就可以輕易的得到你想要的東西……飛影,不是嗎?」

  「笑話,」軀冷冷的笑着,「我為什麼非得要憑藉你來得到飛影不可呢?尤其是像你這種有着不輕程度自虐傾向的病人。」

  「軀啊……」

  藏馬微微的一聲嘆息,彷彿是從幽深的冥界之地域中幽轉而來,

  「我只想問你一句,為什麼你要幫助飛影恢復有關與我的所有記憶。……對你來說,飛影遺忘了有關與我的一切,最得益處的……不就應該是你嗎?」

  「但你卻為什麼如此乾脆而又輕易的放棄了唾手可得的利益。」

  「對哪……你愛着飛影,比所有人都深愛着飛影。」

  「只是,你自己心裡也清楚的明白,你永遠也無法得到他。因為,你所愛的,」

  「是為我而執着的飛影。」

  「是的,沒錯,你無法忍受失去有關‘妖狐藏馬’記憶的飛影,所以,你才能乾脆的幫助他恢復有關我的全部記憶。因為你愛上的,是深愛着我,為我而痴迷的飛影。」

  「只是想相互舔拭着彼此的傷口度過而已。」

  「不再愛我,不再為‘妖狐藏馬’執着的飛影,對你而言就不再存在着什麼所愛的價值。」

  「軀……」莫名的寂寞,幽蕩在因咬緊了下唇而一言不發的軀四周,點綴着一股瀰漫而出的孤寂,藏馬微微的笑了,碧潭中閃爍着無邊的譏諷和瘋狂,

  「不止是我,其實就連你本身,也是一個很會自我虐待的類型呢。」

  其實我們大家,都一樣。

  因為活得太久,靈魂早已不復以往的鮮活。

  腐爛不堪。

  所以,像飛影那樣,天真的可以算純潔的年輕妖怪,才會吸引我們的目光吧?

  只是,不同的是。

  你愛他,

  可是我,卻一直都在嫉妒他。

  嫉妒他擁有着我所沒有的東西,鮮活的魂靈——我想毀了他。而人類所謂的感情,對我而言卻是最好的籌碼。

  妖狐藏馬,其實就是這樣醜陋的存在而已。

  只是,現在我已經無所謂了——我已經有了另外一個目標,另外一件想做的事情。

  所以這個棋子,軀,我可以毫不在乎的送給你。

  ****

  門開了,那個女子向自己走了過來,

  ((「我很喜歡你,飛影……可是…我最愛的,是我的母親。」))

  就如同狐狸曾經對自己如此說過的一樣,至始至終,藏馬心中都有着一個永不動搖的存在。

  那是自己永遠也無法與之匹敵的,最愛的存在。

  四週一片鮮艷的血紅,宛如藏馬手中經常盛開的血色薔薇,妖媚,幽幻,卻又令人恐懼。

  薔薇飛舞,鮮紅遍地。

  像極了狐狸紅艷美麗的長髮。

  鮮艷的血順着我的指尖滴落,輕柔,寒冷,血腥,香甜,痛苦,絶望……

  「你在幹什麼?」為隨之而來的熟悉輕柔而震驚,自己只能怔怔的看著突然出現在眼前的那張讓自己為之瘋狂的絶美容顏。

  「飛影?!」碧綠深潭中洋溢着莫明的異樣金光,「你做了什麼?」

  *****

  長長的一聲嘆息,軀已經放棄了繼續與藏馬對峙,自己始終都贏不了的一盤棋又何需再持續下去,她有些疲累的閉上眼,聲音虛弱得彷彿馬上就要消失一般,

  「那就隨你的便吧…藏馬。」

  像一個用耍賴的手段要到新玩具的孩子,藏馬臉上出現了孩子氣的得逞笑容,又好像突然發現了什麼似的,捲起額頭的一絡血液般艷麗的緋絲,

  「我不會讓你為難的。如果他介入了有關事件而要追殺你的話……」

  「他?」軀微微抬起了眼瞼,卻有着明知故問的嫌疑。

  沒有理會軀將自己打斷的話語,狐狸只管自顧自的說下去,

  「你可以很乾脆的告訴他,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計劃,我的陰謀,是我對你如此的要求。」

  「我歡迎他隨時來殺我……」

  如是說著,藏馬早已離開了這裡,走向那黑暗的出口,血紅緋絲飛揚在微弱的清風中。

  然而,不知何時,黑色的影子已停頓在身前,面對面的,赤紅之眼一眨不眨的凝視着許久不見的嬌美容顏,滿是饑渴,似乎想把那緋紅的身影牢牢固定在自己的腦海中。

  〈他們會有一段感人的相逢場面吧〉

  軀如此想著,掩埋不住心中的苦澀。

  一陣淡淡的清香襲過,緋絲輕拂過飛影的面容,就好像什麼都不曾看見一般,藏馬毫不遲疑的與火妖擦肩而過,揚長而去。

  而翡翠的眸子之中,也並不曾顯現出那黑色的影子。

  就仿若與一團透明的空氣穿襲而過,什麼……都不曾留下……

  赤紅之瞳中一片虛無的茫然,還有,錐心刺骨的疼痛,一起翻覆而來。火妖就那樣怔怔的站在原地,始終也沒有動彈,

  或者是應該說,

  被冰冷凍的心靈使得四肢也僵硬,因此無法動彈。

  「我還以為你會惡狠狠的抓住他,質問原因呢……」軀的聲音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沉默,她對於此事意外的發展,到有了莫名其妙的興趣,

  「你總是在嚷嚷着非抓到那只狡猾的狐狸,不是嗎?」

  「現在他就在你眼前,卻又如此輕易的讓他從你的身邊從容而過?……實在不像是你的性格啊,飛影。」

  「……」火妖沉默着,一直就那樣僵硬的沉默着,直到軀開始不耐煩的時候,才開了口,很勉強的開了口,並不像是對軀說話,到像是一種語無倫次的喃喃自語,

  「我…沒有資格……沒有資格了…那個女人,藏馬人間的母親…」

  「殺了南野志保利的人,」

  「是我。」

  一顆顆棋子已經慢慢的,輪轉着,放上了棋盤,走到了預定的位置。

  放置棋子的人,譏諷的笑着,

  看著棋盤中為了自己拚命撕殺的傀儡,

  親手扯斷糾纏的束縛,也許就能輕鬆一點也不一定。

  但願如此,

  只是我已看見了那所謂的‘代價’,是如此的令人恐懼。

  ——我不在乎,即使那是以消抹自己,或者是他人的存在為‘代價’的恐懼,我也完全不會在乎。

  我想做的事情,沒有任何人能夠阻止。

  嬌美容顏輕笑着,妖魅,誘惑,牽動着手中纏繞的緋紅細絲,看著傀儡娃娃們在緋絲的牽動下放肆的飛舞,

  誰也別想,走出他所佈置好的迷宮。

  

  身體內,始終包容着妖性與人性兩個極端。

  緋紅細絲纏繞,將某個迷失的靈魂拘禁,越是掙扎,就越是難以掙脫。

  蠢蠢欲動的妖性被水般纖弱的細絲束縛着,但卻是那般的細,脆弱得不堪一擊,彷若在萬丈深淵上,

  搖搖欲墜,

  隨時,都將落入那萬劫不復之地獄。

  不知何時,緋絲斷裂,高崖滾落,從此就墮落入黑暗的地獄,不可自拔。

  將一切毀滅,甚至包括於自己……

  ***

  「一切都準備好了嗎?」輕輕的翻起面前的一疊文件,黃泉的注意力卻是完全放在一邊,那緋紅的身影上,或許該說,從一開始就不曾脫離,

  「你看起來似乎很愉快呢……」

  微閉的羽睫掀開,翡翠般的瞳孔展露在微微涼潤的空氣之中,並不回答什麼,卻站起身來,

  清風襲過,一團淡淡的清香已將黃泉包圍。

  冰涼的手按住黃泉正拿着文件的手,纖細的手指已經在不期然之間拂上了黃泉緊閉而無法睜開的雙瞳,輕柔的話語夾帶著淡香席捲,刺激着黃泉全身的感應神經,

  「很難受?」

  「不,」黃泉壓抑下心中微微的顫抖,儘可能使聲音平穩有力,「習慣了。」

  「哦……」藏馬自然的微曲下身子,緋發隨之垂落在黃泉的臉頰,又被風吹起,拂過,猶如蜻蜓點水一般,卻引起身下人一陣難以壓抑的顫抖,淡淡的話語總夾帶著淡淡的歉意,

  「抱歉……」

  當這句話從藏馬口中吐出的時候,引起的,卻是黃泉一陣不知所措的驚鄂,然後是隨之而來的失笑,

  「怎麼突然……我還以為在我有生之年,是聽不到這句話的了。」

  碧綠深潭清晰的映現出那雙因為自己而失去光明的眼瞳,又淡然的轉開,鬆開放在黃泉身上的手,藏馬又站直了身子,準備離去,

  「沒什麼……只是突然覺得,再怎麼彆扭的人生,至少也應該有一次坦率的時候,」

  「尤其是在知道自己在將來已經不可能再有這種機會的時候。」

  啪嗒!

  椅子由於主人太過急於的站立,而被迫跌到在地面,桌子上被危及到的倒霉文件則是不期然在散落漫天,飄落在兩人的四周,

  緊扣住藏馬的手,黃泉的聲音帶著略微的嘶啞,

  「你打算做什麼?」

  就在藏馬說話的那一瞬間,黃泉已經感覺到了,藏馬幾盡消失的存在,猶如一種不詳的預感,

  「不可能的將來……除非是死,不是嗎?」

  沒有抗拒一向溫文的黃泉幾盡粗魯的動作,藏馬只是靜靜的站着,任由他摟緊了自己,反問了一句,

  「那麼,我有活下去的理由嗎?」

  無論是在失明,或者是生命受到威脅的時候,黃泉從不曾害怕過,然而,從面前這個瘦小的人身上,他卻感受到了莫明的恐懼,甚至與黃泉自己也弄不明白,是害怕失去他的恐懼,或者是…對他即將做出的事情的恐懼?………

  還是,天生對妖狐那種狡黠的恐懼?

  刮搜肚腸的,黃泉找到了一個不算是理由的理由,不知道該說什麼,勉強的藉口,

  「那麼,你曾經答應過我的,幫助你的條件,是我能夠得到整個魔界,你想反悔?」

  「不,我並不打算反悔。我所承諾的,絶不食言,只是……」

  「只是?」黃泉下意識加緊了手中的力道,將藏馬的手扣得更緊。

  靜靜承受着黃泉硬加給自己的束縛,藏馬表現出來的,是對一切的淡然,靜默。

  還是,他對於所有的一切,早都已經無所謂了。

  輕柔的話語中卻是難以反拒的堅毅,

  「南野秀一……非死不可。」

  ****

  「我是藏馬,雖然一直以南野秀一的身份生存着,我卻很確信,我並不是他。他只是一個還沒有來得及出生就被我奪取了生命的人類小孩而已。」

  我曾經如此的確信,然而,卻終究在不知不覺間猶豫了。

  「我真的只是藏馬嗎?」

  「妖狐藏馬與南野秀一,南野秀一與妖狐藏馬,藏馬與秀一,秀一與藏馬……到底誰,才是真正的自己?」

  「我想要知道……我到底是誰?」

  ****

  「讓我幫你?憑什麼?」

  沒有理會鴉過於冷淡的話語,藏馬依舊淡然的微笑着,欲達到自己的目的,

  「好歹我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不是嗎?」

  「恩人?」瞳孔中難以掩飾的譏諷,鴉放肆的大笑起來,「不錯嘛,殺過我的恩人。」

  輕輕嘆了口氣,藏馬看了看手腕的石英鍾,預估的時間差不多了,藏馬決定不再拐彎,單刀直入的插入直接話題,

  「說出你的條件吧?」

  「什麼?」

  「別裝傻,」凜冽冷眼瞟向鴉,藏馬臉上不再有微笑,「要怎麼樣你才肯答應幫我做這件事情?」

  鴉笑着,走近了藏馬的身邊,伸出手指,危險逼近,

  「我想要的東西…聰慧如你,藏馬,你不會不知道吧。」輕掀開散亂的緋發血絲,指尖已經按上了那纖細白淨的頸脖,是如此的脆弱,只要稍微施力,就彷彿會整個破碎,鴉眼中閃現着貪婪而又放肆的光芒,

  「直到現在,我仍然想知道,鮮紅的血液從這裡如噴泉般湧落的感受……一定是難以言語的快感。」

  ——你肯把自己的命給我嗎?

  「…………」沒有阻止那危險的手指碰觸着自己的頸脖,妖狐幽深的碧潭中,金光閃爍,「好吧。」

  藏馬如是說著,並沒有太多的猶豫,反倒是鴉有那麼些許的錯愕,

  「當你達到我所希望的事情後,我的命,你就可以拿走。」

  「真的?」鴉小心的注視着藏馬,狐狸的狡猾他早已不期然的領教過。

  「當然。」藏馬笑顏如花,誰又會知道那嬌美的容顏之後是否隱藏着足以令人窒息的陰寒。

  我的命可以給你——前提是,你若能保存住自己的命。

  棋子,都已經鋪設完了。

  局,都已經設定好了。

  剩下的,就只有等待着對方在自己所鋪設的迷宮中,橫衝直闖,直到找不到方向。

  看著所有人在自己的手心掙扎,是一種無法言喻的快感。

  我知道我瘋了。

  可是我情願這樣瘋狂。

  ***

  癌陀羅的會議室裡,緊張的氣氛在一觸即發的危險空氣中蔓延着,三角鼎立的局面,分別坐著,

  魔界的的兩大勢力,黃泉和軀,

  另外一個勢單力薄的群體,勉強的支持起自己的氣勢。 「我只希望魔界能給靈界一個合理的解釋。」抹去額頭滴落的汗滴,小閻王強裝鎮靜說出了這句話。

  「解釋?」黃泉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魔界內部的事件為什麼要給靈界做出解釋?莫非……」黃泉稍微停頓,無形中帶給靈界莫明的壓力,

  「靈界是想插手干涉我們魔界內部的事情!」

  「不…」小閻王明顯氣虛不足,「只是你們擅自傷害人界的……」

  「他並不是人類,對吧?」從一開始就全權交給黃泉交涉,自己懶得開口,確切的說,似乎是在等待着某個人的出現而一直沉默的軀終於開始不耐煩,

  「他既然身為妖怪,要怎麼處理是我們魔界內部的事情,靈界無權過問。」

  趁着小閻王一時語塞的同時,黃泉又再度加重了他心理負擔,

  「這算是一次警告,如果靈界仍然不加理會,強硬干涉魔界內部事件的話,……就休怪我們不客氣了。」

  小閻王額頭上剛剛抹掉的汗滴又再度冒了出來,而就在此刻,會議廳的大門被毫不留情的踢開了,火妖帶了一股惡煞煞的殺氣闖入,二話不說,利劍直接砍向黃泉和軀兩人,速度之快令眾人望塵莫及。

  可惜,飛影面對的,並不是普通的妖怪。

  劍碎裂成了兩半,最後被強大的妖力震飛出去的,是飛影自己。

  「冷靜一點,飛影。」

  軀走過去,伸出一隻手,想拉起倒地的飛影。

  「呸。」

  飛影不耐煩的甩開伸過來的手,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憤恨的站了起來。

  「為什麼?」

  「軀,你的部下自己去處理。」黃泉如此說著,站起身來,不理會小閻王焦急的目光,準備離席。

  「…………」軀看著火妖,沉默了一會兒,「是藏馬。」

  「軀!」剛走到門口的黃泉聽見軀的話下意識回過頭來,他沒有料到軀竟然會如此輕易就……

  「藏馬……」飛影怔怔的看著軀,像是看著一個莫明恐懼的怪物,憤怒隨之襲擊而來,火妖看著軀的眼神中充滿厭惡,「藏馬不會這樣做的,軀,你別太過分了!」

  “//「我不會讓你為難的。如果他介入了有關事件而要追殺你的話……」

  「你可以很乾脆的告訴他,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計劃,我的陰謀,是我對你如此的要求。」

  「我歡迎他隨時來殺我……」//”

  「這就是那隻狐狸要我轉告給你的話。」微微嘆了口氣,不理會飛影益加驚憤的赤瞳,軀轉過身,雙手背過身後,向黃泉所站立的大門方向走去。

  「報告——!」一個靈界人急衝沖的闖進來,引起了包括黃泉和軀兩人在內的所有人的注意,緊張再度在空氣中瀰漫,受到萬眾矚目的人嚥了一口唾沫,吞吞吐吐的,「人界又有人被殺,已經查出來,是妖怪所為,而且,死的這種手法……」

  再度舔了舔因緊張過度在乾枯的嘴唇,

  「…火藥,是已經在魔界大賽上判定死亡的鴉,所使用的炸彈!」

  滿座皆驚,一片令人恐懼的沉默。

  抿了抿薄唇,黃泉打破了這難以忍受的沉默,鎮靜而沉着的詢問着,

  「死者是?」

  「是!」下意識站直身子,使者趕緊翻查着帶來的資料「死者確定為……」

  「瑩子,桑原,靜流……等,總之,凡是與靈界偵探埔飯幽助有關聯的人類,全部遇害,共記三十六人。」

  「什麼?」對此事莫不關心的飛影,就在此時,揪緊了來人的衣領,滿臉的殺氣。

  「此事與我無關。」再度皺了皺眉,似乎不願意再多停留在此地一秒鐘,黃泉即刻抽身離開。

  看了看渾身殺氣的飛影,軀也緊跟着黃泉之後後離開,遺留給在座的人——不,應該是只針對火妖一個人,留下的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與其說,被殺的人類與埔飯幽助有關,到不如…說是都與妖狐藏馬有一定的關係。」

  咬緊牙看著軀的背影,下一秒,飛影已消失在空氣中,白色的布條被微風托着,在空中打着旋兒飄落。

  ***

  「你不會擔心嗎?」跟上黃泉的腳步,軀的語氣中透着稍微的譏諷,「以飛影的脾氣,一旦知道自己不為那隻狐狸所愛……很可能,」

  「會殺了他吧。」

  「那你自己呢?」黃泉溫文儒雅的笑着,又譏諷了回去,「一旦藏馬不存在於這個世界上,你以為飛影會繼續存活下去嗎?」

  軀不期然的笑了,像是安慰黃泉般,拍了拍他的肩,

  「被那隻老狐狸耍得團團轉的我們,還真是可憐啊。」

  這話即是對黃泉說的,或者,也是在下意識中,對自己所說的。

  人活下去是需要代價的。

  譬如,南野秀一,即是以母親志保利的血肉為代價,存活在這個世界。

  存活了千年的妖狐,擁有千年的智慧,卻是這樣可悲的存在。

  實在,令人厭煩。

  ****

  鮮血染紅的世界?

  不,不是血液,只是純鮮如血的薔薇而已。

  白淨的手指搜尋在其中,美麗而優雅,那是一種,不可明寓的妖魅。

  站在薔薇花叢中的身影,本身,卻比那妖媚的薔薇更加的惹人憐愛。

  一個風華絶代的妖狐。

  一個傾城傾國的妖狐。

  一個令所有看見他的人都為之痴狂的妖狐。

  一個……已經瘋狂的危險妖狐。

  黑影隨風拂過,已落在其身後,緩慢的走近薔薇花叢中優雅的緋紅身影,隨後伸出修長的手臂,輕扣住藏馬的腰,另一隻手,已經在不期然之間探向了那脆弱白淨的頸脖,

  「你的願望,我已經做到了,那麼你答應我的呢?」

  「是嗎?」手溫柔的撫摸着面前的薔薇,彷彿在安撫着自己疼愛的孩子,藏馬平淡如初的臉上,並沒有對死亡的接近有着過多的恐懼,

  「你所要的,只不過是我的命而已,喜歡的話…你就拿走好了。」

  「你到底在想些什麼……我可是很有興趣,不過……」略帶寒意的指間已經拂過,鴉的殺意愈加明顯,

  「現在我對殺掉你的強烈意願,是任何事情都無法比擬的。」

  「…………」藏馬輕笑着,卻並不去掩飾碧瞳中的瘋狂和孤傲,沒有再說什麼,他只是靜靜的站着。

  然而,等候了許久,鴉並沒有下一步的動作,卻突然問到,

  「這也在你的意料的計劃之中嗎?」

  或者說,並不是鴉不願意切斷他手中的脖子,而是他遲了一步,已經失去了殺人的力量。

  「什麼?」淡淡的微笑着,一直任由鴉為所欲為的藏馬第一次開了口,卻掩不住碧瞳中強烈的譏諷。

  「哼……」鴉笑着,血絲卻從嘴角滴落下來,放在藏馬脖子上的手落了下來,修長的身軀隨之倒落在地面,一把鋒利的寶劍從他的身後貫穿了他的身體,

  「藏馬……你比我想像中的還要聰明許多哪,我果然,還是……很喜歡你。」

  藏馬冷冷的看著鴉的身軀就在自己眼前倒下去,身後,插入了一把熟悉的鋒利寶劍,碧綠的眸子中沒有絲毫的驚訝,倒像是一切在意料之中一般,隨後,翡翠眸子中清晰的映現出許久為曾見到的火妖的身影。

  「好慢哪,飛影。」狐狸笑意傲然向剛剛到達的火妖的打着招呼,就如同以前在人間那般,「好久不見了。」

  沒有理會藏馬的招呼,火妖一腳踏上鴉的屍體,狠狠的抽出利劍,掩蓋不住滿臉的怒意,

  「白痴,你在玩什麼?」

  「不…」藏馬理了理被鴉弄得有些凌亂的緋絲,向肩後拋去,又柔軟的垂落,一臉毫不在意,

  「只是拜託他幫我做一件事情,以我的命為代價,如此而已。」

  「你究竟在想些什麼?」飛影咬牙切齒的看著這個令自己無可奈何的狡猾狐狸,

  「為什麼?」

  「為什麼你非得逼迫黃泉和軀幫你殺掉幽助?!又指使鴉幫你殺了所有對你有記憶的人類?」

  撕殺的棋盤已下到最精采的局面,

  開場的戲劇已進入了令人喝采的高潮,

  接下來,就只等着操縱這一切的人引導着,將所有的一切,引導入毀滅。

  是的,飛影,任何與我有關的人都必須死。

  包括你。

  沒有任何人能夠阻止我。

  

  反正這個世界本來就已經能夠腐爛透徹,與其說世界污染了生命,倒不如說生命腐朽了世界。

  其實,

  有些事情,是根本不需要理由的。

  就如同,愛一個人,是為什麼?

  不,那根本沒有,也不需要理由。

  ***

  「我知道你為了什麼而來,」沒有理會咬牙切齒的飛影,藏馬只管自顧自的說了下去,「我不會隱瞞,或者應該說,其實打從一開始我就打算讓你參與到這個遊戲中來。」

  飛影在滿肚子的怒意中,咻然想起自己來見這隻狐狸的目的。

  //來追問狐狸血洗人界的理由。//

  「沒錯,是我讓黃泉和軀殺了幽助,因為黃泉或者是軀只有任意一個是殺不了他的,哦,對了,這並不是重點,不過,聽一聽對你也沒有壞處。」狐狸笑着撥了撥被風吹落在臉頰的一絡緋發,有意或是無意的撩撥出一股迷人的氣息,

  「然後,我又讓鴉復活,並以自己的生命為交換條件,讓他去殺掉那些愚不可及的人類。」

  「當然,他殺不了我。我早就預知了你的到來。」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做?」火妖如此忿忿不平的低吼着,打斷了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藏馬,「你總得給我個理由啊!」

  「也許是徒勞無功,可是我還是想問一問……你到底想做什麼?」昔日的同伴卻也是被自己多次背叛的那個人曾經妄想挖掘開那深不可測的記憶。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藏馬。」愛上只能為他人執着的火妖,悲哀卻有倔強的女人也曾經如此問過。

  「你到底在想些什麼……我可是很有興趣,不過……」一個愚蠢而又淒涼的生命。

  「你究竟在想些什麼?」一如咬牙切齒的火妖現在如此逼問着自己。

  為什麼每個人都非得逼迫自己拿出所有事情的理由,難道他們都不知道,在這個哀涼而又雜亂的世界,其實,所有的一切根本不存在着什麼必須或者說是確切的理由,那是只是一種,絶望的寂寞而已。

  前一刻還笑顏如花的嬌美容顏卻在一瞬間快速下沉,冷卻,冰凍,幽深碧潭中迸裂而出的寒光讓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火妖下意識打了個寒戰。

  狐狸看起來極度不耐煩的甩開一頭磕艷的緋發,任隨它凌亂的散落潔白的頸際,

  「為什麼為什麼……我哪知道那麼多為什麼……」像是厭煩了永無休止的追問,藏馬似乎要發洩什麼似的嘖嘖不休的說了下去,

  「一個兩個都是這樣,也不會嫌煩。」

  「我要做什麼事情,要殺什麼人,一定非得問過你們不可?你們算我什麼人!就連我的一舉一動也得清清楚楚向你彙報不可?」

  「我不需要,也不想去思考什麼無聊的理由。飛影,你根本沒有資格過問關於我的事情!」

  面對藏馬極度厭煩的冷漠,飛影也毫不示弱的吼了回去,

  「可是幽助他是——!」

  //‘是我們曾經同生共死的好友,如果你能如此輕易就對他下毒手,那麼我又算什麼?還是,你也能毫不猶豫的殺了我?’//

  火妖如此憤憤不平的想著,卻並沒有將其說出口,天生顧傲冷漠的性格令他說不出如此不符合自己性格並曾經被自己責罵為人類無聊感情的話語。

  即使飛影並沒有將說想的話說出口,以妖狐那令人甘願臣服的絶古至今的智慧也早已經將那單刀直入的性格摸得徹徹底底,對藏馬來說,要知道火妖此刻在想什麼,就如同操縱植物那般簡單明了。

  「你是想說……幽助是我們的朋友,‘妖狐藏馬’應該存在着對他難以割捨的友情,對嗎?」那張絶美的臉上再度漾起了令人天地黯然失色的嬌美笑顏,是如此的妖魅,令所有看見它的人幾乎忘記了呼吸而幾盡窒息。

  「呵呵~~還真是一個不高明的笑話。」狐狸呵呵的笑着,盡其所能極力譏諷着這個令他自己倍感噁心的‘笑話’。

  「愚蠢!」

  藏馬下了如此乾脆俐落的判斷,

  「對於‘妖狐藏馬’來說,這個愚昧至極的世界,根本不存在着什麼能讓他為之牽絆的理由。」

  「你自己不是也曾經說著,所謂的友情親情乃至於愛情,根本就是只有愚笨的人類才會為之而瘋狂的一種無聊到極點的存在。」

  「然而現在,你自己卻一頭紮進其中無法自拔……還真是諷刺啊……」

  「可是……」火妖依舊不服氣的哼出一聲,像是要挽回什麼。

  沒有給他這個機會,藏馬接過了飛影的話,

  「可是什麼?」藏馬微微昂起頭,淡然的臉龐顯露出妖狐特有的冷漠,「或者你是想說……」

  「你愛我……?」

  快速轉過身體,任赤紅緋發拋灑空間,藏馬面對面的直視着那雙赤瞳,然而,不安的別開臉的,卻是原本大有興失問罪之勢的火妖。

  「依舊是愚蠢至極的理由呢……」

  談淡的一聲嘆息,幽深碧瞳凝望向寂靜的蒼天,

  「我活了一千年……飛影……一千年哪,」

  「在這一千年的時光內,還有什麼不曾為我所見過。」

  「而你,卻只想用一個人類無聊感情中的所謂‘愛’,去束縛活了一千年的古老的生靈。是不是未免也顯得太蒼白無力?」

  「飛影…你真的很幼稚。」

  纖細白皙的手指輕輕的划過自己的唇上,藏馬若有所思的看了看那雙歷盡身世苦難卻在此時澆灌着熊熊烈火的赤瞳,輕柔的聲音再度毫不留情的宣佈了火妖的死刑,

  「其實…就連你也是一樣,飛影,不必再猜測我心中所思慮的,我可以乾脆的告訴你,」

  「我從不曾愛過你。」

  「……………」

  猶如赤身落入冰窖之中,火妖頓覺周身一片冰涼,卻仍然不願意去相信,去面對。就像一個即將被水淹沒的求救者,死死抓住一根小小的救命草不肯鬆手,不願意去管,或者是故意去忽視那只是一種微弱而不可逆轉的微不足道的力量。

  “////「喜歡你……」在蕩漾着連天地萬物都黯然失色的絶美微笑下,輕柔的緩聲在耳邊迴蕩,猶如魔法一般令自己無法動彈。

  「飛影……喜歡……很喜歡你……」////”

  「你曾經說過……喜歡我,你說過的……」飛影下意識吞了吞唾沫,艱難的,卻又是極不甘心的,「還是說,那一切,都只是一時的謊言?」

  饒有興趣的欣賞着火妖僵硬而不自體的神情,罪魁禍首的肇事者倒像是看好戲一般,莫不經心,或者是有意的,微笑着,藏馬給了飛影一絲微弱的希望,就像是向溺水者拋去了一根長長的,卻又已經腐朽了的繩子。

  「我,從不曾對你有過謊言。」

  「說多少次都可以,飛影……我喜歡你,真的,很喜歡很喜歡你。」

  察覺到火妖咻然抬起的頭,似乎又厭煩了一般,再度將自己剛剛從懸崖上救起的人親手推入了萬丈深淵,

  「不過,你也應該察覺到了吧?」

  「打遊戲一開始,也就是從始至終,我也從來不曾說過一句……」

  「我愛你。」

  我嫉妒他。

  軀,我與你不同——我太嫉妒他——太嫉妒。

  我想毀了他——無論付出怎樣的代價。

  我要毀了這個令我嫉妒的人。

  感情,便是我最好的籌碼。

  而玩弄感情,正好是妖狐最擅長的事情。

  “///「以飛影的脾氣,一旦知道自己不為那隻狐狸所愛……很可能,」

  「會殺了他吧。」///”

  軀的擔心並不無道理,只是,她說錯了兩個字,不是‘可能’,而是一種‘絶對’。

  那個少年的眼,比翡翠更為幽深,比暗潭更為清澈,隱藏着深不可測的慈愛與瘋狂的交錯。

  看見了,在那個俊秀身軀的背後,天使之翼與惡魔之翼同時伸展,交錯在金光閃爍的碧綠之中。

  「對我而言,所有人都只是我手中的小小的一顆棋子而已,無論是黃泉,軀,幽助,鴉,亦或是你————飛影。」

  「都只是被絲線牽動着,任我戲弄耍玩的傀儡娃娃,一旦沒有了利用價值,便可以隨時隨地的拋棄。」

  狐狸的拿手好戲就是能令與之對話的一方,因為不甘心的絶望而臉色慘白,尤其是對自己有着不輕的愛慕或者是執着的人。

  黃泉是如此,飛影亦是如此。

  或許鴉算是比較幸運的,至少已經消逝在虛無空間的他不需要去忍受這種撕心裂肺般的痛楚。

  咬緊的下唇已經滲出了點點血絲,不願再有多餘的廢話,飛影早已有了下一步的行動。

  並不是經過千迴百轉的思考的,只是一種莫明而憤怒下意識的行動。

  迅雷不及掩耳的,火妖已飛身在了靜靜屹立着而不肯再度開口的狐狸身前,緊扣住那雙自己曾經握過無數次柔軟白皙的手指,略有反應的,藏馬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卻一腳正巧踩到了凹陷的土坑,整個身軀在空中劃開一個優雅的弧度,墜落。

  鮮艷的緋絲拋散在空氣中,遮掩住碧瞳中閃爍的金光,微啟的朱唇,潤濕着,帶著些微的顫抖。

  沒有任何防護措施,飛影任隨自己跟着落下去,順勢俯身壓在藏馬身上,卻並沒有失去平衡。

  就彷彿又回到以前曾在人間的時候,狐狸被自己擁在懷中,狡黠碧瞳笑意倩然。

  只是,此刻的現實,身下的藏馬眼中只有着一種淡漠,一種冰冷,讓人心痛的沉默。

  雙臂撐住自己的身軀,飛影微俯下身子,點點溫柔的吻在藏馬臉上徘徊,又輕柔的探向那親吻了不知多少遍卻依舊誘人如初的紅唇,唇齒交纏。

  夢,該醒了。

  血的腥味在兩人的口中整個蔓延開來,用力的撐起自己的身軀,飛影的雙臂卻在微微的顫抖,赤紅之瞳中滿是愕然,或者說是,一種悲絶。

  血絲順着飛影被咬破的唇角緩緩淌下,相稱着藏馬唇邊也沾染的鮮血。

  察覺到火妖幾近絶望的神情,狐狸臉上漾開了讓無數人為之瘋狂的絶美笑顏。輕輕的,藏馬的手指撫上了火妖的臉龐,

  「飛影……」

  「還記不記得黃泉曾經利用志保利來威脅我的事情?……我現在把曾對他說過的話原封不動的送給你。」

  「我不願意做的事,任何人都別想逼迫我!」

  好冷……從不知道這個世界是如此的寒冷。

  我愛着他嗎?愛着這只令人痛恨的狐狸?

  愛?真的?

  不,不對,他欺騙了我,侮辱了我的感情!

  從一開始起,他就不曾愛過我,一直,一直都在把自己的心隱藏在暗處,冷冷的看著我,看著我為他瘋狂,看著我苦苦的掙扎,然後用那雙冰冷無情的金瞳嘲諷着我,而他卻高高的站着,置身事外,讓自己不會受到半點傷害。

  恨……我好恨!

  藏馬,我恨你!

  在耀眼的陽光下,一道寒光閃過,鋒利的劍刃已閃爍在溫暖的金光之中,散發着於之不同的陰冷寒魃的殺氣。

  “///「以飛影的脾氣,一旦知道自己不為那隻狐狸所愛……很可能,」

  「會殺了他吧。」///”

  雙手緊握著自己曾經使用過數百上千次的鋒利劍刃,手卻是第一次在顫抖,劍鋒高高舉起,火妖口中止不住的喃喃自語着,

  「你能怪我……藏馬,這是你欠我的。」

  寒光閃過,一絡鮮紅在空中翻滾。


  打從一開始起,我就已經不想再去承認什麼,得到什麼,或是去失去什麼。

  或許……我已經,什麼都不想去在乎了。

  我放棄了未來,一如我放棄了曾經的自己。

  ***

  「藏馬,你欠我的……」

  如此喃喃自語着,火妖揮下手中的利劍。

  劍鋒呼嘯在空氣中,寒光閃過,一絡鮮紅在空中翻滾。

  絲絲血紅散落,映照着火妖更為鮮艷的赤瞳。

  「藏馬……藏馬……」

  宛如發瘋般,火妖不再有任何動作,只是不停的,喃喃的,重複着一個單調的名字。

  雙手仍然緊緊的握著劍把,幾近僵硬,幾絡鮮紅掛在其上。

  整個身軀不聽大腦指揮的顫抖起來。

  「我實在是很不想說……」

  輕柔的聲音並不是來自於地獄回音,藏馬平躺在地面,安靜的看著火妖,碧綠深潭中沒有絲毫的驚噩或是畏懼的直視着飛影僵硬的神情。

  即使利劍已經深深的插入了一旁的泥土,並削落了幾絲緋發,狐狸微微的一聲嘆息,

  「不過,飛影……你真的很沒用……」

  手指輕輕的按住自己的胸口,藏馬沒有絲毫逃避的直視着那雙幾近凝固的赤瞳,平穩的氣息微微吸吐着,

  「這裡只是一個人類……一個卑鄙無恥的人類而已啊。而你,卻連這樣一個軟弱卑劣的生物也無法下手?」

  「曾幾何時,你居然也變得如此懦弱。」

  飛影似有些驚噩,卻難得的啞口無言。

  在狐狸碧瞳中閃過的一抹異光,是那樣的明顯,甚至連一向粗心的火妖都能夠注意到。

  /那是一種憎恨與失望交錯的絶寂。/

  憎恨?

  那是藏馬對本身的厭惡與悲絶。

  失望?

  狐狸想死在自己手中?

  難道,這就是他布這個局的目的?

  飛影就這樣怔怔的看著藏馬,心海翻騰,難得的躊躇了。

  而相對的,一直咄咄逼人的藏馬卻別開了臉,閉上眼不再與火妖對視,木偶般冷漠的神情不肯再讓飛影探索自己的內心。

  就在僵持當中,火妖卻被一股莫名襲來的怒火給吞噬,他狠狠的抽出深陷在泥土中的利劍,瀟灑的站了起來,以這種高度的差距,惡狠狠的瞪着狐狸。

  為什麼你總是這樣的任性,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完全不去理別人的感受。

  你想讓我殺你嗎?

  不,我偏不!

  別以為所有的一切都必須以你為中心饒轉下去,別以為這樣你能控制所有的一切!

  我才不要在你佈置的舞台上繼續演下去,我才不要被你當作傀儡一般控制!

  長時間的寂靜後,羽睫緩緩的掀開,碧瞳又發出了微微的螢光。以手肘撐着地面,藏馬微微抬起整個身軀,對居高臨上的飛影沒有任何畏懼的感覺,

  「我們好像離題了,我記得你是來問我,為什麼要殺死他們的………」狐狸突然又若有所思的看了看飛影手中的利劍,「對了,飛影,說起這個,你是不是忘記了什麼?」

  「還是,你仍然沒有記起來,殺死志保利的那個人是誰?」

  鏗鐺!

  火妖手中的劍碎裂成兩截,飛影不說話,依然那樣冷冷的俯視了藏馬。

  只是,藏馬依然帶著那樣琢磨不透的笑容。

  看著近在咫尺,卻仿若遙不可及的微笑,其中透着點點的譏諷,火妖咬了咬牙,從牙縫中逼出了幾個生硬的字,

  「是……我——」

  「對……是我啊,是我殺了志保利,我才不後悔,我不要向你道歉!」

  一轉先前的僵硬,火妖冷冷的說著,手指緊緊扣住面前消瘦的肩膀,就像狐狸會再度消失在自己眼前一般,

  「我恨,我嫉妒,我不要你心中有除我以外的任何存在!」

  「可是你卻告訴我最愛的人不是我,我該怎麼辦?我能怎麼辦?我只能殺了她,…殺了她!」不同於平日的冷漠,如今的火妖早已經莫明的瘋狂,

  「只要那個人類不在了,你就只有我了,對不對?你只能愛我了,」

  拚命聳動着狐狸的肩膀,火妖只想在即將溺水身亡的絶望中死死抓住那根腐朽的救命草,

  「你告訴我啊!」

  <“恨……我好恨!

  藏馬,我恨你!”>

  恨?

  自己在騙誰?…誰也騙不了,

  我做不到……無論他如何待我,我也始終,愛着他,一如既往的愛着他,愛着這只狡猾的狐狸。

  「飛影……」狐狸看起來是猶不耐煩的撥開了火妖扣在自己肩上的雙手,「無論說幾次都一樣…」

  「你實在天真得令人厭煩。」

  被藏馬撥開了手落入空氣中,輕抖了幾下,是那樣的無助,彷彿在尋求什麼依靠似的。飛影靜靜的垂着頭,不再開口,被咬緊的下唇泛白,卻又有着相映的鮮紅液體,從剛剛癒合的傷口,再度流淌。

  藏馬淡淡的看了飛影一眼,碧瞳中不知道是憐憫還是鄙夷,或許是太多的情緒糾纏在其中而讓人無法探索。

  「我再告訴你一個事實如何?」

  「你一定會很高興的。」

  藏馬拍了拍身上的塵土,纖細的手指撐着地面,緩慢的站起身來,碧瞳凝視着隨即跟着站起來的飛影,一字一頓的,

  「殺死志保利的人,不是你。」

  ((門開了,那個女子向自己走了過來,

  四週一片鮮艷的血紅,宛如盛開的血色薔薇,妖媚,幽幻,卻又令人恐懼。

  鮮艷的血順着飽經風霜殺戮的指尖滴落,輕柔,寒冷,血腥,香甜,痛苦,絶望……

  「飛影?!」突然出現在眼前的那張讓自己為之瘋狂的絶美容顏,碧綠深潭中洋溢着莫明的異樣金光,「你做了什麼?」))

  「什麼……」飛影猛的抬頭,驚噩的看著藏馬,似被嚇到,連說話都有些吞吞吐吐,

  「可是…那天,我記得,是我刺了下去,是我一刀砍在了她身上。那麼……」

  「飛影。」藏馬不耐煩的打斷火妖語無倫次的話語,輕輕看了他一眼,甜膩而輕柔的聲音伴隨着蕩漾而出的甜美笑容,

  「我有必要騙你嗎?」

  赤紅之瞳中儘是無絶的悲哀,飛影深吸一口,痛苦的閉上眼,喃喃自語仿若指控一般拋向近在咫尺的狐狸,

  「沒有騙我……」凝結着乾涸血絲的嘴角牽扯起一抹若有若無的弧度,是那般的苦澀無奈,火妖的絶望全部顯露其中無法遮掩,「你騙得我還不夠麼?」

  清風襲來,帶走了,恆古來,無法解答的問題,

  「我錯了麼?愛一個人也是錯?」

  藏馬許久不曾開口,似有些語塞,或者不知道該怎樣去回答。

  清風拂過狐狸秀美的臉龐,撩起了那緋紅的髮絲,依舊是那般的迷人。

  打着小小的旋兒,微風調皮的捲起一朵朵金黃的枯葉兒,盤旋在寂靜的空間之中。

  也許是有些冷,藏馬抱緊了自己的雙臂,蒼茫的碧瞳空洞的望向那湛湛藍天,有氣無力的,微弱得幾近會消融在空氣中的輕聲,傳遞出了飛影想得到的回答,

  「愛一個人並沒有錯……飛影,你錯在不該愛上我。」

  「愛上一個狡猾自私而又卑劣的老狐狸,是你這輩子最悲哀的錯誤。你注定會失敗,最後只能得到無盡的絶望。」

  「如果沒有遇上我,你應該能更幸福一些。至少,你能愛上軀的話,那絶對比我,要好得多。」

  我想毀了你。

  我用了最快最方便的捷徑。

  讓你愛上我——毀了你,便易如反掌。

  若不能被我控制在手心的棋子,我就不需要。

  譬如,鴉。

  一切的一切,都必須在我的控制之中,毫無偏差。

  若偏離了我設定的軌道。

  那麼我情願毀滅整個世界。

  所以……不要輕易惹怒我。

  藏馬收回遨遊在蒼天的視線,緊抱住自己的雙臂緩緩鬆開,垂落,重新正視着飛影,

  「不過現在說什麼都遲了,飛影,你已經遇見了我,你已經無法再逃開我的束縛。即使……那並不是我給你的,而是你自己強加在自己身上的束縛。飛影…其實,你比我所料想的………」

  「更加執着,更加令我因為害怕而感覺到莫明的恐懼。」

  害怕你偏離我設定的軌道。

  恐懼我掌握不了你這枚棋子。

  那一瞬間,飛影似乎看見了那潤濕的碧綠深潭中,晶瑩閃爍。

  <狐狸在哭。>

  即使南野秀一那張秀美的臉龐並沒有任何潤濕的痕跡或者是可能性,火妖也依然執着的如此認為。

  「你只是在欺騙自己而已。」飛影喃喃的說著,看著天,「你只是在傷害自己而已。」

  「何苦,又何必?這樣做你能得到什麼?傷了別人難道不會傷到你自己?停手吧,藏馬,還來得及,現在停手,現在回來……好不好?」

  「回去?」碧瞳此時卻是乾涸的呆滯,藏馬的臉上是一片蒼茫的空洞,「我能回去哪裡…哪裡還能容得下我?」

  ****

  還記得離開之前的那一刻,我看著因為吸入遺忘花粉而昏迷的飛影。

  我問他,

  「飛影……」凝望着沉睡中的火妖一貫倔強卻又天真的面容,我微微的笑着,苦楚的微笑,

  心中卻儘是無盡的淒絶哀涼,

  「飛影……你在乎的,究竟是哪個我?」

  「無所謂,我已經不在乎答案了,一切都無所謂了。因為……」

  「一切,都遲了。」

  ***

  令人害怕的沉寂,沒有任何回音,藏馬只是冷冷的看著飛影,沒有任何回答。

  而飛影,卻也只是皺着眉看著藏馬。

  兩人無言的對視。

  在長久以後終於有了結果。

  深吸了一口氣,藏馬輕輕一甩頭,深邃而讓人琢磨不透的碧眸微微一凝,瞳孔收縮成了一個針孔,

  「遲了…飛影,一切都太遲了……我已經回不去了。」

  微微偏着頭,任隨緋絲被狂風散亂,說不清是狡黠還是諷刺,或許是悲絶的神情,

  籠罩在碧綠之上的金色異光閃爍,狐狸慘然一笑,

  「殺死我母親……南野志保利的人,是我。」

  

  世界上的每個人,都有自己活着的理由。

  而我,卻始終遍尋不到。

  為什麼而活?

  為什麼而生?

  我究竟是為誰而存活在這個令人厭煩而污濁的世界…我不知道。

  領域,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領域。

  而我,卻只能被夾在各個不同領域之中的夾縫掙扎着生存下去。

  走不到盡頭的迷宮,找不到方向的迷宮,即使曾經有一瞬間,我以為自己已經走出了它寂寞得令人發狂的懷抱。

  可是我錯了,錯得離譜。

  其實從一開始,我始終,也無法逃脫它的束縛而只能選擇瘋狂的將所有的一切徹底的破壞。

  ***

  「是我殺了志保利……飛影,是我啊……」

  狐狸就這樣喃喃的說著,飄渺的眼神並不看著飛影,卻飄向遙遠的天際,

  「我親手殺了我曾經的‘母親’。」

  火妖再度愕然了,在這隻狐狸身邊,他永遠也做不回冷漠的自己。

  狐狸總是能讓火妖感受到一點難得的快樂,

  相應的,他自能將火妖丟棄入絶望的谷地而希望不再。

  「或許是時候告訴你了……」緋絲被微風盤旋於寂寞的空氣之中,映襯着藏馬身後蒼藍的天空,「其實,你的記憶仍有部分被我封印而無法揭開。」

  飛影撇開了臉,靜靜的站在一邊,他現在所能做到的,只有等待,等待着這只狡猾的狐狸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訴自己。

  「在離開的那個夜晚,我用遺忘花粉消除了所有你有關於我的記憶,只是淡淡的一點而已。並不是想讓你忘記什麼…真的。在此之前,你的確有傷害志保利…不是虛假的記憶,我親眼看見你將那把利劍刺入了她的胸口。我也封印了這段記憶。」

  「我並不擔心什麼…我清楚的知道,軀一定會幫你把這兩個封印都揭開的。而我就等着,等待着你找回記憶的那一天。其實我…一直都在等着你,就在這裡等着你。」

  「此外,還存在着第三個封印,那是最強的封印,並不是使用什麼遺忘花粉,而是以妖力為基礎,對你加以深層的暗示,強硬的逼迫你徹底的破壞這段記憶。」

  藏馬撥了撥被風拂到面前的一絡緋絲,「連軀也沒有發覺……我幾乎用盡了畢生的妖力,所以,除了我以外,任何人都不可能解開。」

  「只是現在我已經不在乎了。飛影,如果你真的想要完全的記憶,我可以幫你解開。」

  藏馬伸出了右手,緩慢的拂過飛影的眼前。不知道是否是揭開封印的副作用,火妖只覺得胸口揪心的疼痛。聚集着右手的妖力逐漸凝聚,藏馬仍然繼續說著,

  「是的…我看見了,我看見你將劍刺透了志保利的胸口。」

  「不過並沒有傷到要害,所以沒有馬上死亡。還真是你的敗筆啊…是不是?……大概是突然聽見我的聲音讓你分了心吧。總之,如果當時我能夠馬上替她治療,她絶對能夠活下來。」

  在這裡稍微停頓了一下,藏馬臉上漾起了狡黠得令火妖憎惡的魅笑,

  「只是,我並沒有這樣做。」

  **

  火妖只覺得頭鬧哄哄的幾乎要炸開了,黑白兩色在眼前糾纏變換,融合,越來越凝結成一種鮮艷的緋紅。恍惚之中,他似乎看見了自己滿手的鮮紅。然後,那緋紅身影就在身前,

  只是,被他摟在懷中的,就是那名曾經被藏馬稱為‘母親’的女子,而狐狸身上已經染滿了鮮磕的血色液體!

  「藏馬!」火妖忽的驚恐的大叫了起來,緊緊的揪住額前的手不肯鬆手。

  藏馬笑了,並沒有抽回自己的手,輕柔的聲音的詢問在飛影耳邊,

  「都想起來了吧?」 「呵呵~~我親手穿透的志保利的心臟……你在一旁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啊。」

  火妖全身一個震躡,仿若觸電般甩開了由自己緊緊抓住的柔荑,不穩的腳步後退了幾步,就像看著什麼可怕的怪物一般看著藏馬,

  「你瘋了……你真的瘋了!」

  藏馬似有些愕然,忽又仰頭大笑起來,

  「對,我是瘋了。」

  幾乎會笑得喘不過氣來,,瘋狂的金光在翡翠的眸子中閃耀,

  「很久很久以前,我就已經瘋了。」

  「我把自己逼瘋了!」

  一陣響徹雲霄的大笑之後,或許是由於體力不支的緣故,聲音逐漸低靡,朦朧,消逝在透明的空氣中。

  藏馬靜靜的垂下頭,緋絲無力的在空氣中拂動着,有那麼一絡,正好被那朱紅的櫻唇咬着,緊緊的咬着……

  「其實……就連我也不知道了……」

  「很多人都在問我‘為什麼’,為什麼傷害自己的母親,殺害自己的朋友…但我又能知道什麼。其實,就連我……」

  輕柔的中性聲音帶著一絲略微而不易察覺的顫抖,深深的震撼着火妖的心痛,

  「也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麼……」

  「就如同那天一般,我下意識制止想下殺手的你,然後走過去摟住了志保利,我以為自己是去為‘母親’治療傷勢,那時的我堅貞而又天真的如此以為。」

  「可是……就在看見那個女人氣息奄奄的一瞬間,我只知道自己腦中一片空白。」

  「等我回過神來的時候,雙手已經染滿了鮮血,而死後的志保利那聚集了恐懼哀傷絶望的慘白臉孔更讓我噁心的想吐。然而,我又突然想到,我應該是愛她的,愛着志保利,愛着母親的,不是嗎?現在的我,應該感到悲傷才對啊。」

  「如此想著,我突然就真的悲哀起來。」

  //妖狐藏馬是一個演技高超得連自己都被騙過的人。//

  「可是如此一來,卻讓我更加的噁心,為這個軟弱而在夾縫中搖擺不定的‘自己’噁心。」

  「‘南野秀一’因為愛着志保利而軟弱,所以,另一面的‘妖狐’就憎恨着志保利強加給自己的束縛。而我,卻只能夾在‘秀一’和‘妖狐’的其中,永遠也找不到屬於自己的位置。所以只能在絶望中徹底毀滅掉那種遲疑的載體。」

  “「妖狐藏馬與南野秀一,南野秀一與妖狐藏馬,藏馬與秀一,秀一與藏馬……到底誰,才是真正的自己?」”

  告訴我,我究竟是誰?

  ***

  「既然不知道,為什麼不可以放棄?現在還來得及,放棄這一切不可以嗎?」火妖忽又惱怒起來,不知道是為自己的心軟而惱火,還是因為狐狸如此的虐待自我而憤怒。

  「…………」

  狐狸微微抬起了頭,潤濕的朱唇稍微張開,那一絡緋發就順勢逃離了桎梏盡情的飛撒在空中。那一雙幽深如碧潭,深邃如宇宙的瞳孔幽幽的凝視着飛影,不再有過多的言語。

  許久,

  藏馬緩緩的收回視線,淡淡的一聲嘆息,

  「飛影,其實……我曾經,就在那一瞬間,我突然覺得,就如此死在你劍下,或許也很不錯。」

  「可是…你卻沒有下手。我覺得好失望……」

  藏馬微愕的停頓了下來,突然甩了甩頭,似乎要擺脫什麼的糾纏,有些恐懼的大聲說了起來,

  「我在說什麼,這不是在意料之中麼?是啊,意料中的,他根本就殺不了我。」

  就彷彿要將自己催眠一般,藏馬帶著幾乎恐懼般的神情不停的重複着這樣的話,

  直到忍無可忍的火妖上前,手掌重重的打在樹幹上,以雙臂和自己的身軀將狐狸拘禁在狹小的空間中。飛影渾身散發着逼迫的鑷人氣息,

  「那我算什麼……我在你心中到底算是什麼!」

  不甘心,

  真不甘心。

  為什麼面對著自己的痴情,狐狸始終冷血的無動於衷。

  你迷失了自己……那我呢?

  我迷失在你身上的感情又該怎麼辦?

  還是,你也無法給我答案。

  「我……不,不知道。」藏馬略驚的看著飛影,虛幻的碧瞳一片朦朧,難得的沉默了。

  羽睫輕輕覆上那雙透明而澄清的碧瞳,藏馬將頭微側靠在古樹上,

  「飛影,一個連自己都迷失的人,又怎麼可能給你答案?」

  其實,進入迷宮的一剎那,就注定了,

  再也不能回頭。

  一切,都太遲了。

  沒有人,能夠走出這個迷宮——包括我自己。

  *****

  後記:呃...雖然很多人都要求更新風舞.

  但是...我目前真的寫不出來..........再給我一點時間.

  T-T,不喜歡這篇藏馬我也要把它貼完.

  還有兩天....

  
  <不是結局的結局>
  其實,在這個世界上,每個人何嘗不是欺騙着自己,欺騙着別人。

  不存在所謂的‘例外’。

  什麼叫做未來?

  我早已看見那所謂的虛無,更親手創造出了自己的未來。

  ***

  自由的風兒飄蕩在寂寞的蒼藍天際,打着旋捲起層層透明空氣中的波浪,

  將火紅的楓葉漫撒在整個天際,

  就在這棵千年古楓之下,凌亂飛舞的火楓,將兩個在寂靜空間中僵持不下的兩人,幽雅的包圍。

  「我曾經一直都確信,自己所擁有的親情或者是友情足以令我幸福。」

  抬手,藏馬張開手掌靜靜的接落一朵在空中飛舞盤旋的火楓,

  「迴首,我才發現。自己並非自己所想的那般高尚。」

  「在自己的手穿透志保利胸口的那一刻,我只覺得因為得到解脫而湧起了莫明的快感。」

  「我開始反思,回想,所有的相遇……是否都只是個完美的陷阱?因為太過完美,我只能以為,這既是我所想要的一切。」

  「然而,一個小小的失誤,卻使我徹底的看透了自己,這個虛偽的偽裝。即使有着人類的外表,妖狐的心靈卻始終不曾改變,我始終,也在自我無謂的欺瞞中度過十六年。」

  「想回頭,卻發現自己早已經在不知不覺間被無數的/感情/給束縛住了。想掙脫,更被糾纏束縛得痛苦。我看著那些美其名曰為‘愛’的東西緊緊糾纏着我,讓我想逃也逃不了。」

  誘惑總是在絶望中盤旋,

  而那被剪落羽翼的天鵝,已再也無法翱翔在蔚藍的天際。

  「既然它們都不肯鬆手,乾脆就由我自己親手扯斷那纏繞的[感情],將所有的一切都丟棄。只要將‘南野秀一’所經歷過的一切證明全部銷毀,將過去消抹成一片空白…這樣,」

  「是否,我就能再度找回‘自己’?」

  ——找回,妖狐藏馬——

  輕托在手心的火楓又被一陣清風捲舞入天際,結束了仿若在夢中的囈語,深邃而無法琢磨的碧瞳不知何時睜開,狐狸凝視着飛離的火楓舞動的悄然夢影,眼眸中,哀戚不可明鬱,

  「飛影……我只是想找回‘自己’,如此而已。我只能給你這個理由,或者,你還需要什麼其他理由?……那就不要再問我。我已經什麼都不知道了。」

  理由?

  其實,我並不需要什麼理由,我只想知道,

  /你是否愛過我?/……如此而已。

  並沒有開口,赤紅之瞳凝固在那秀美的容顏之上無法轉移,隱藏着深不可測的憐惜與愛戀的聲音。

  恍惚間,似乎聽見輕輕的哽咽聲傳來,仿若帶著一聲淡淡的啜泣,

  「就連對你也是,飛影,你也是我做為‘秀一’而生存的一個絶對證明。其實我一直都很害怕,害怕會迷失而無法自主,害怕會找不回自己而消逝,害怕自己只能永遠夾在夾縫之中得不到救贖。」

  「一直都很痛苦……不想再夾在‘秀一’與‘妖狐’之間徘徊不定,我會瘋掉的…還是,我早就已經瘋了?」

  纖長的手掌遮擋住了藏馬半邊的臉,火妖愕然發覺,微微顫抖的指縫中,淌出了透明的液體。

  「救我……飛影……我,好難受……」

  這就是自己想要的結局?

  飛影不禁苦笑,總是令自己惱火不已的狡猾狐狸終於在自己面前失態了,坦白了。

  一直都以為,自己是最瞭解藏馬,最貼近藏馬的人。

  狐狸總是呵呵的笑着,微笑傲然的臉上看不出半點為俗事所煩的痕跡。

  誰又會知道,那宛如春神般美麗的笑顏後卻是如此的殘敗的心碎。

  /是我嗎?

  是我令狐狸如此痛苦?/

  火妖茫然了。

  /到底該怎麼做才好?/

  「…………」飛影的手輕拂過柔軟的緋紅絲發,髮指糾纏,闇黯與鮮紅映襯,

  「你是要將一切的過去都丟棄嗎?」

  藏馬微微昂起了頭,與赤瞳相映而視,淡淡的語氣中夾雜着絶對,

  「找回了‘自己’,代價卻是消抹了自己十六年的存在……真的,很可悲餒……」

  “「以消抹過去的存在而找回的‘自己’,我卻不會後悔」”

  曾經如此回答過軀,現在面對著的火妖,是否也會認同如同軀那般的答案?

  「可是,這是我不曾改變的希望。」

  /這就是我要的結局/。

  「哼……」飛影淡淡的笑了,他彎腰,隨手撿起地面已經碎裂成兩截的劍把,

  「如果這真的是你的希望,那你以後就不會再痛苦了,對不對?」

  「我……不知道。」藏馬的碧瞳中一片茫然,澄清猶如一個無邪的孩童,

  一個孩童所做的壞事,卻往往比一個大人更加邪惡,卻也更加無辜。

  但是孩童做的壞事,沒有人能責備他——因為那理所當然。

  「或許會快樂一些………但可能會更加難受也說不定,只是想試試看而已。」

  「一定要說的話…我只能告訴你。」

  「其實打從一開始,我就已經無所謂了……所有的所有,都沒什麼關係了。」

  「哼。」火妖從鼻子裡哼出一聲,嘴角高傲的向上敲起,黑暗的火焰之劍已從那把只剩下一半的利劍上噴發出來,帶著桀驁不遜的妖氣,

  「就連這,也是遊戲中你所預定的一環嗎?」

  就在任何人都無法反映過來的一瞬間,就在連清風似乎也凝結在那一刻,

  飛影手中的劍已劃破他自己脆弱的喉嚨,血花飛濺在透明的空氣中,在洋溢着悲哀的蒼藍天際微微蕩漾。

  碧綠的眸子就如此凝視着那曾經桎梏住自己的黑色身影,在飛濺的血花中,墜落。

  而不帶一絲一毫感情的漠然。

  火妖在那最後一瞬間,赤紅之瞳依舊探向自相遇以來就緊攉住自己目光的緋紅身影,凝結着一絲自我諷刺的苦笑。

  果然,這也是狐狸設定的……藏馬真的很瞭解自己……

  真可悲啊。

  無論怎樣掙扎,始終都是被他所繫着絲線的傀儡,在他製作的迷宮中來回輪轉,永遠也跳着無法停止的瘋狂舞蹈。

  還天真的以為自己已經從中解放了出來。

  即使如此,卻仍然心甘情願,

  很愚蠢……是不是?

  狂風悲泣,席捲起所有飄舞的火楓,漫撒天際。

  就如同無數妖媚的血紅薔薇在因為透明而倍感哀涼的空氣中綻落。

  碧綠眸子中水波微漾,驀然卻又平靜依然。

  那翡翠之瞳凝視着飛影,而不可言語之哀戚,金色異光輪轉,常迴蕩漾。宛如珍珠般透明晶瑩的水滴落入碧潭,水波一點點散落。

  藏馬就如此站在火妖身邊,默然良久。

  終於,單膝微屈,藏馬俯下身子,纖細的手指輕拂過火妖已失去血色的臉龐,

  「謝謝你……飛影……」

  一顆虛無的水珠順着嬌美的臉龐劃落,冰涼,不可觸摸,在落日的餘輝下,一道金光閃耀而過。

  晶瑩水滴落地,瞬間消逝…就彷彿從不曾存在,已成為一片空白的虛幻。

  漫天火楓散落,覆住火妖黑色的身影,掩蓋住碧潭中那抹顫抖。

  藏馬站起身來,緋紅的身影籠罩在整個夕陽之中,優雅依舊。

  碧瞳幽幽的探向蒼老卻蔚藍依然的寂寞天際,夕陽的餘輝在碧瞳中閃耀着金色異光, 「一切……都結束了……」

  一葉說不清是薔薇還是火楓的血紅瓣兒在狂風的呼嘯中從火妖身邊捲起,似有不捨的圍繞着藏馬飛舞旋落,風兒又是一陣呼喚,血紅瓣兒舞向那不知名的寂靜蒼藍。

  剛剛從一個漩渦中掙脫,誰又知道等着自己的會不會是另一個更大的迷宮。

  看著別人在自己製作的迷宮中暈頭轉向找不到出口而換來一絲樂趣,

  誰又知道,自己未嘗不是身在迷宮而茫然不知所措。

  只是輪轉的效果陷落……

  反正,這也只是一種因為極端無聊而開始自我摧殘的方法而已。

  不只傷害到了所愛的人,更將自己折磨入地獄的深淵。

  為什麼?

  ……只是太無聊了而已。

  聽見了麼?

  傀儡們的哭泣聲,依然哀泣的飄舞在天空。

  走不出踏不入的迷宮,從古自今,從不曾消失,隱藏在所有人深處的心中。

  捫心問問,

  你的心底,是否也有一個走不出的迷宮?

  而你,是否就是這個迷宮的

  ——傀儡。

  /嘆息中,暗日無暇散人傀,/

  /魂落中,緋月無嬌寓深儡。/

  /惘然中,夕落不畏人魄迷,/

  /墜落無悔,傀儡落,迷宮。/

  後記:完結,最後詩有什麼好玩的……自己找找……其實很簡單。

  

  癌陀羅依舊是戒備森嚴,閒雜人等擅自入侵者,殺無赦。

  可是,那令人眼睛為之一亮的緋紅身影,未經過任何檢驗或者是允許卻仍然是漫不經心踏入了任何人都禁止入內的禁地。

  裡面,堪稱魔界三大巨頭之一而令所有人畏懼顫慄的黃泉正隨手翻過了一頁剛交來的文件。

  淡淡的清香隨着微風拂過黃泉的臉龐。

  並沒有抬頭,他只是淡淡的問了一聲,

  「結束了?」

  「恩。」狐狸臉上依舊是讓人琢磨不清的微笑,「所以……」

  「現在輪到你了。」

  黃泉聞言微微昂起了頭,藏馬順勢靠近,柔軟的手臂輕輕繞過,掀起一絡黑色的發絡。

  「你是個聰明人……黃泉,你應該知道我要的是什麼。」

  「與那個火妖不同,你見證了我作為‘妖狐’和身為‘秀一’兩方面的人生,」

  「而,有些東西卻是我所不容而必須消抹的。」

  即使無法睜開眼,黃泉也依舊感覺得到藏馬身上那股甜膩濃重卻又包含無限危機的妖魅氣息。

  碧綠的瞳孔中,危險的金光蕩漾在妖狐眼中。

  黃泉默然的垂下頭,重重的一聲嘆息,

  「是的……我明白。」

  又瞬間轉折,黃泉忽的抬起頭來,大有強迫中獎的意味。

  「只是……」不安的語氣中透出黃泉難得的懼意,

  「我想要知道,你會不會留在我身邊…當然,是以妖狐藏馬的身份。」

  房間中一片寂靜,碧瞳微微眯起,打量着這個經過了千年的歲月卻始終不肯放棄的倔強身影,

  強烈的諷笑中卻也多少帶著一點無奈或者是憐憫。

  就如同未曾聽見過一般,藏馬依舊自顧自的說著自己想說下去的話,

  「你做好準備,軀馬上就向你宣戰了,說不定就在明天。」

  如此說著,藏馬早已飄然離開了黃泉身邊,手扶上門柱,

  稍有猶豫,

  「在實現對你的承諾得到魔界之前會,至於以後……不知道…只是我很確定,‘妖狐藏馬’不會再為任何事物而糾纏束縛。」

  「其實對我來說,破碎的人生,已經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留下一襲淡淡的清香,淡淡的話語飄落,緋紅已隨淡淡的清風拂去。

  ***

  毀滅吧,破碎吧。

  這個世界已經沒有什麼可再留戀。

  即使如此,它仍然是我喜歡的世界,

  因為,

  這是我所建造的迷宮,任隨我隨心所欲的翻覆擺弄。

  世界其實能夠很輕易的就玩弄於股掌之中,

  事情的發展世界的轉動其實全部都能夠按着自己的安排乖乖的輪轉,

  一切的一切其實都很輕鬆……

  還真是無聊,對不對?

  其實無聊的,最終也是自己罷了。

  只是在自欺欺人罷了。

  究竟是自己在玩弄着世界,還是世界在玩弄着自己?

  笑,

  那又有什麼區別?

  最終的結局,依然都是相同的。

  所以,根本無所謂那過程。

  ***

  魔界歷時10025年,三局鼎立局面消失,

  其一,雷禪之子幽助被軀與黃泉聯手所殺,王國群龍無首,各奔東西。

  其二,百足的軀在獲悉其第一部下飛影死亡消息的第二天,當即向黃泉宣戰。

  其三,魔界傳聞,癌陀羅的黃泉在失蹤已久的妖狐藏馬協助下,與軀展開魔界歸屬權的魔界大戰。

  ***

  整個魔界籠罩在血腥中,撕殺吶喊聲此起彼伏,渾濁腐爛更勝從前。

  此時是夜,孤高冷清的月掛於黑暗的天際,散發着一點清淡皎潔的銀光,

  而導致這個結局的罪魁禍首,卻悠然坐在一棵巨大粗壯的古樹的樹枝上,懶洋洋的碧瞳微微眯起,在魔界最高峰頂上,漫不經心的將一切悲絶淡然掠過。

  「又與我何關?」

  狐狸輕然搖頭,緋紅髮絲隨風拂過那秀美的臉龐,碧瞳中儘是深不見底譏諷,

  想要的,都已經得到了。

  依靠着自己的智慧,已經達成了所有的願望。

  曾經如實存在的十六年,已消抹成一片虛無的空白。

  終於從那牽連無數的束縛中,掙脫出來,

  不需要再去勉強自己去偽裝,不用害怕會找不回自己而消逝不再,不用害怕被夾在‘妖狐’與‘秀一’的夾縫之中因為得不到救贖而瘋狂。

  只是……

  心靈為何如此的空虛?

  「好安靜……」藏馬喃喃的說著,圍繞着這空氣說不出是寂靜,還是寂寞。 忽一陣涼風襲來,有些冷,狐狸下意識縮了縮身子。

  往日的此時,志保利早已帶著慈祥的微笑,為自己披上了柔軟的大衣。

  還記得幽助他們喧鬧的嬉笑聲,因猶在耳。

  還記得,飛影冷冉而又不屑的神情夾雜在這樣的嬉鬧中間。

  還記得,雪萊安靜的坐著,凝視着眾人的側臉滿是溫柔的笑意。

  還記得……

  還記得……

  曾經的許多許多……

  一場空。

  「什麼都沒有了……」

  抱緊雙臂,藏馬靜靜的垂下了頭,莫明的惆悵蕩漾在澄清的蒼藍天際。

  「哼…」藏馬有些自嘲的笑了笑,

  「是我把他們全部送走的,是我把他們從自己身邊推開的,事到如今,我又在後悔什麼?」

  微微昂首,透明卻又深邃的碧眸凝向那宇宙天際,藏馬口中吐出仿若夢中的囈語,

  「飛影……其實一直都很羡慕你,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什麼……」

  「不肯讓你得到你所想要的,或許是因為嫉妒也說不定。我果然是很小家子氣哪……」

  太嫉妒。

  太瘋狂。

  因此瘋狂的將嫉妒的一切都徹底的破壞。

  即使那會使得自己更不完整。

  即使失去一部分的自己。

  即使讓自己的人生破碎。

  猶如忽然從夢中驚醒一般,狐狸忽的愕然睜大雙瞳,滿是恐懼,

  「我在說什麼……在說什麼!」

  「現在這樣就是我的希望,我的期盼啊。」

  「這就是我所為自己設定的將來啊。」

  即使是在自欺欺人也好。

  我妖狐藏馬決定的事情——絶不後悔。

  是的。

  絶不,後悔。

  //妖狐藏馬是一個演技高超得連自己也可以欺騙的人//。

  月已落,

  日欲升,

  朝日燦爛的金光已撒落整個大地。

  左手輕扶着粗壯的樹幹,藏馬在樹枝上站了起來,面對著新生的朝陽,緋絲隨風舞動,

  無盡的視線,已投向遙遠的天邊,

  輕然揮手,一朵嬌艷的薔薇已在手中綻放了開來,宛如撒落的血色。

  「永別,南野秀一。」

  在空中舞動的緋絲在朝陽的覆蓋下,流光閃爍,轉眼間變了色彩,那便是冷清猶如月光的銀色。

  翡翠的碧綠深潭再度掀起的一刻,已被朝陽染成那耀眼的金輪。

  妖狐金色的瞳孔再也找不出絲毫碧綠的色彩。

  淡落輕語下,一絡在朝日庇護下新生的清風拂落薔薇,又在高空中將其撕裂散落,無數血紅薇瓣在狂風的撕扯下,

  散落了,

  墜落了,

  飄滿了蒼老而蔚藍不變的天際。

  是解脫?

  是新生?

  還是……最後的終結……

  當整個人生都已經破碎的時候,那個人,也已經沒有必要存在。

  當自己都否定了自己的時候,那個人的人生早已經殘破不堪了。

  人生都已經破碎的人,最後的結局。

  沒有人知道。

  一切,都在此終結了。

  -----完於,

  寧靜之夜晚,

  無星的黑暗。

  ——————————————————————

  後記:關於藏馬的文就此完結了。

  風舞娑羅再度開始——第五部 第三章,寂寞天。

  = =|||週末是狐狸的生日的說…………我要禮物啊禮物。